本王这是在救他

  沈自安回到沈府。
  送走刘尧的人后,他当即就关上房门,着心腹长随悄悄带来府里供养的大夫。
  大夫见他气色红/润,不由得有些疑惑:“大人,老朽瞧着您身体应当没事,怎会急匆匆唤老朽过来?”
  沈自安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出来。
  大夫不敢耽搁,当即就取出脉枕,替沈自安号脉。
  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长随有些紧张:“大夫,大人这是怎么了?”
  大夫一捋胡须,眉头却深深皱起。
  凝神号了许久,他才放开沈自安的手。
  “大人,您这脉象有些奇怪,乍一看是心火郁结,气躁烦闷之兆。可仔细深究,倒像是中毒了。”
  沈自安收回手,用袖子把手腕盖住。
  长随忧焚不已:“大夫,您说大人中毒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缓缓解释:“这种毒不会要人性命,但却会扰乱人的心智,轻则让人失去冷静与判断力,重则痴傻。”
  长随连忙开口:“那就快给大人解药,为大人解毒啊!”
  大夫不紧不慢:“大人无需解药,这毒最多能在人体之中停留十二个时辰,多喝水能加快毒素的排出。”
  “大人只需静待时间过去,并且多饮些茶,期间戒酒不饮,那么毒素很快就能清干净。”
  沈自安颔首:“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长随当即叮嘱:“今日的事,还请大夫不要泄露半句。”
  大夫郑重颔首。
  随后背着药箱离去。
  像他们这种被大
  户人家供养得大夫,还指着这一家人养老,嘴向来严得很。
  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大夫走后,长随万分不解:“大人,您为何让大夫离开,这毒尚未不知是以何种方式进入您的体内。”
  “大夫在的话,还能分析分析。要是知晓您中毒的原因,以后也能设防,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长随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
  沈自安却无动于衷。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椅子扶手。
  脑袋微微垂着。
  虽然他坐得端正笔直,但只是这么个动作,却叫他看起来分外颓然沧桑。
  因为他的心,已经彻底被击溃了。
  他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从来不会随便饮用任何东西。
  然而那杯茶,却是早朝之前,于承明殿议事时,元贞帝亲自赐下的。
  白府的前车之鉴,让他对自己的结局已经有所预料。
  但他却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
  只为阻止他,把银两用到江北的灾民身上。
  上位者以天下人命为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为君者,每一个子民都弥足珍贵。
  很显然,东陵陛下从来都把自己定义为上位者,而非一国之君。
  思及此处,沈自安忽然以手掩面。
  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溢出,他已是泣不成声。
  长随“砰”地跪下,苦心安慰:“大人,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您切勿忧思过度,以免伤害您的贵体。”
  沈自安老泪纵横,唇角却挂着嘲讽的笑意:“长贵,这事
  本官解决不了,江北的百姓,本官也无能为力。”
  长随红着眼眶:“大人,自从江北灾害发生后,您几乎没合过眼,有您如此上心,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沈自安抹去脸上的泪痕,他苦笑不已:“长贵,你不明白,这事它解决不了。”
  因为药物的影响,他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那苦苦请求陛下拨银的行为,必然被认定为言行无状。
  他的职位是否能保住,都还两说。
  更不用说解决江北的灾情。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果然,长贵尚且没有想到其他安慰的话,宫中的圣旨便来了。
  沈自安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宣旨内侍朗声宣读了旨意。
  剔去那些冠冕堂皇的寒暄虚话,总结出来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被禁足罚俸了。
  沈自安面目表情地接了圣旨,待送走宣旨内侍,他捧着圣旨瘫跪在地,禁不住嚎啕大哭:
  “江北百姓千千万,成千上万条生命呐!成千上万只条生命呐……”
  就这样,沈自安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不是他不敢相信圣上竟然要牺牲江北的百姓,而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愧疚感,如同大石头沉沉压在他的胸膛。
  叫他一时之间,经受不住而晕厥。
  长随连忙把他搬进屋,手忙脚乱地给他掐人中。
  好一会儿,可算叫他徐徐睁开眼睛。
  长随以为大人必然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再度行为异常。
  可想象中的崩溃并
  未出现。
  此时的沈自安,已经冷静不少。
  那股无能为力的悲愤和愧疚,也被他很好地压制。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长随喂他喝下茶水,他才一把拽住长随的手,一字一句:
  “你去见九殿下,叫他想办法凑些银钱,能凑多少是多少,凑到银钱便立即北上,本官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会协助他!”
  长随没有立即离开,直到听到沈老太太的声音,他才拱手,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沈老夫人后脚便到。
  看到夫君面色灰败惨白,她冲上前急切问答:“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伤心成这样?”
  沈自安望着躺在手心的圣旨,明黄的帛布,彰显着皇家威严的同时,也格外刺目。
  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此刻他究竟有多绝望。
  ……
  另一边,萧重渊最先收到沈自安被禁足罚俸的消息。
  阿六一五一十道出前因后果,随即道:“主子,沈大人这一次栽了,怕是整个江北灾情,他都插不上手。”
  “秦丰业和太子他们,不可谓不狠,竟然连三朝元老户部尚书,都随意玩弄于股掌,可不是人干的事情。”
  萧重渊淡声开口:“意料中的事情,他们想用赈灾银给小姑娘设障碍,首先第一个踢开的,就是户部尚书沈自安。”
  阿六不解:“既然主子早已预见会有今日,为何不提醒沈大人,帮他一帮?”
  萧重渊徐徐道来:“本王不说,便是在帮沈自安
  。如今沈自安不仅触怒刘泓,甚至还惹得太子与秦丰业不痛快。”
  “要是让他继续留在朝野,怕是脑袋不保,如今的确应该避其锋芒,退到幕后休养生息,这才是保命之道。”
  阿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但是沈大人一倒下,赈灾银的事怎么办呢?”
  “皇帝一日不拨赈灾银,九皇子就一日无法启程出发,等到他可以离开时,江北的人怕是都已经死了,这不是姑娘拼死也要达到的目的。”
  萧重渊胸有成竹:“小姑娘看上的人,不应当只是绣花枕头,此事就看九皇子刘尧怎么处理,我们且等着看好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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