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撕破脸

  江南。
  高府。
  高晟已然被高夫人扣下。
  至于高大人,在“风军师”从他的书房出来后,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备受打击的高瀚,自那之后卧床不起。
  只能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帐顶,高夫人拖着病体,与高氏一同照顾他。
  白琇莹入后院,再也不被阻拦。
  她想见高氏,只需穿过花园,来到高瀚的院子即可。
  仿佛是高大人,特意放他们相见似的。
  然而这诡异的平静,就如同那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样。
  上一刻无风无浪,下一刻终会迎来狂风暴雨。
  这一夜,白琇莹在陪伴了高氏一整天后,准备会落榻的客房。
  然而窸窸窣窣的声音,叫她警觉起来。
  她迅速退回院子,把为她送行的高氏拉进屋。
  “三嫂,出事了。”
  高氏看了一眼尚且亮着灯的屋子。
  她知道,母亲还在那屋子里照顾着小弟。
  她忙道:“糟糕,我娘亲与小弟在一起,这可如何是好?”
  白琇莹当机立断:“你我出去,若无其事地回到高公子的屋里,与高夫人汇合。”
  高氏在最初的稍稍慌乱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走出去,还回头与跟在身后的白琇莹神色如常地交谈着:
  “都跟你说了,小弟没事,你偏偏放心不下,非要见一面才放心。到时候回去晚了,睡的不够可不成。”
  白琇莹笑了笑,跟在高氏身后。
  两人从厢房,若无其事地走进高瀚的屋子。
  刚关上门
  ,眼前的一幕,却让高氏脸青唇白。
  但见几名黑衣人,持刀站在床前。
  一把冰冷的刀刃,横在高夫人的脖颈。
  而另一把,则对准高瀚的心脏。
  白琇莹一把握住袖底的匕首。
  深宅内院,她无法携带武器。
  这匕首,是她如今用来防身的唯一倚仗。
  高夫人含泪,冲高氏摇摇头。
  而躺在床上的高瀚,也终于出现这几日以来,除了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以外的表情——惊恐。
  黑衣人直接甩出两份东西。
  不容拒绝地说:“想让他们活命,签了吧!”
  高氏连忙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两份文书。
  一份是控诉白府施虐她这个寡妇、并请求离去的状纸,以及一份自愿卖入薛家为妾的卖/身契。
  白琇莹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欺人太甚!怎可逼我三嫂卖/身为妾?还是那薛傻残的妾室!”
  高夫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什么?!薛家那公子的妾室?!”
  黑衣人冷笑:“这可是姑娘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放着正妻不做,现在只能沦为低贱的妾室,自寻死路,怪不着别人!”
  说着,那柄刀逼近高夫人脖颈几分,鲜血霎时溢出来。
  黑衣人面目狰狞,恶狠狠地放话:“快点签!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第一次与死亡的冰冷和恐惧如此接近。
  高瀚吓的六神无主,不住地喊:“阿姐……阿姐……签了吧!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高夫人见到如此懦弱的儿子,
  一时之间,忍不住闭上眼睛,流下绝望的泪水。
  她没办法说任何一句话。
  一双儿女,选谁都是终身的遗憾。
  如果她死了,能换得这一双儿女不受要挟之苦。
  那么她愿意就此死了。
  可偏偏,她那没良心的结发之夫,就是要用他们母子逼迫柔儿,缺一不可。
  她太了解柔儿了。
  正因为了解,才会如此绝望。
  果然,高氏没有任何犹豫,捡起黑衣人一同丢下来的笔,准备签下两份文书。
  高瀚目光灼灼地盯着,像是松了一口气。
  高夫人闭着眼,泪水越流越多。
  而白琇莹则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动手。
  然而就在高氏弯腰的刹那,她一直随身携带的锦囊掉落下来。
  那是临别前,白惟墉送她的锦囊。
  叫她回乡后才打开。
  可她一直没有机会。
  锦囊的口开了一角,可见里面露出的白纸。
  她颤着手取出里面的白纸。
  在看到白纸上的内容时,她浑身重重一颤。
  放妻书。
  是祖父亲笔所写的放妻书。
  一笔一划,如同刻在心底的伤痕那般,使得那张纸千疮百孔。
  她知道,祖父写下这封放妻书的时候,心底一定难过极了。
  自己的至亲尚且以母亲兄弟的性命做威胁。
  而祖父却生怕她有为难,早早就为她筹谋周全。
  她喃喃:“放妻书啊!是祖父的放妻书!”
  高夫人听到这里,缓缓睁开噙满泪水的眼睛。
  “柔儿……”
  她呼唤一声,像是每个有心无力的母亲一样,
  哽咽着的声音如同破碎了似的。
  黑衣人见状,不由得大喜。
  有了放妻书,何须用状纸控诉在白府的遭遇,以求判得和离归家?
  他们狞笑着,继续威逼高氏:“赶紧签下卖/身契!否则我们的刀剑,可不长眼睛!”
  这时的高瀚,依旧懦弱胆怯。
  然而他也不再催促同胞姐姐。
  因为,他在自己的姐姐脸上,看到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白琇莹也感觉到不对,连忙唤她:“三嫂!”
  高氏没有回应,只是冲着高夫人,露出一抹凄美的笑意。
  她说:“娘亲,女儿不孝。”
  话音落下,她猛然撞向柱子。
  亡夫曾与她海誓山盟,誓言言犹在耳。
  白府与她同气连枝,关心与爱护依旧滋润心间。
  她此身,从坐上花轿开始,就已是白府的人。
  她不愿意斩断,与白府的唯一联系。
  她要带着遗孀的身份,死了,牌位也要出现在白氏祠堂。
  受她所在意之人的香火。
  而她死了,父亲便再无威胁母亲的理由。
  这一刻,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比任何时候还要坚决。
  “柔儿!”
  “三嫂——!”
  “阿……阿姐……”
  黑衣人呆怔住了,根本来不及抢救。
  眼疾手快的白琇莹,也只是握住了一截断了的背云。
  高氏就这样,狠狠地撞向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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