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诡谲难揣度，豪壮终得获2
2人心情再1次同时变得无比忐忑。
赵旻心道：难道是老子镇压伏雅，引起伏老头儿不满？
刘艾则心道：伏兄骤然至此，莫非皇后不悦？老夫分明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焉。
2人对视1眼，皆笑道：“我等同迎光禄勋如何？”
2人遂带起笑容，联袂同行。
伏完的心情，与这2人截然不同。
其人见赵旻、刘艾2人联袂出迎，登感受宠若惊。
伏完有心说1句：我就是来看看，你俩至于吗？
其人躬身抱拳：“见过卫将军、宗正，老夫护送皇后入宫后，便赶赴太尉府，太尉复又遣老夫至此护送典籍。”
听得皇后已回宫，又清楚了伏完的来意，赵旻和刘艾同时松了口气。
赵旻有心问1句：大人，阿梦可曾为皇后诘难？
奈何刘艾在场，赵旻委实问不出口。
刘艾有心问1句：伏兄，未审皇后钧意若何…
但由于赵旻在此，刘艾同样无法开口。
赵旻、刘艾对情绪隐藏得极为到位，是以便是老辣如伏完，亦未看出这2人忐忑、复杂的心理活动。
“不知宗正可曾整理出相关典籍？”
刘艾呵呵1笑，作揖道。
“甚巧！伏兄，弟甫整理完毕，兄便至此。不如我等同行？”
赵旻及伏完，对此当然没有意见。
3人遂同赴杨彪的太尉府。
行至中途，眼观6路耳听8方的赵旻，便远远看到荀彧、步骘，以及…曹操那俩熊孩子。
虽然真正的熊孩子曹熊，如今正随老娘卞夫人在谯县守孝。
赵旻策马驰至彼处，滚鞍下马后深深1揖。
“叔父大人！”
荀彧翻身下马，扶起赵旻。
“从文勿多礼。阿彰、阿植近来1直在寒舍，某以为，卞夫人既将此2子托付于从文，从文便应为人师表。”
荀彧自觉自己才学不如赵旻，担心误人子弟。
俩熊孩子闻言，当街恭恭敬敬深揖。
“先生！”
见这俩半大小子如此机灵，赵旻乐了。
他1手1个，扶起俩小子。
“阿彰，阿植，你2人功课如何？待宴后，某将考校1番。”
赵旻于陈留临走时，将《大戴礼记》中包括《大学》、《中庸》在内的数篇文章，写了1份帛书讲义，交给俩小子自学。
当然，此事距今已有1个半月，期间赵旻去了趟河东。
所以答案既在赵旻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曹植再次行礼。
“回先生，兄长及植不但已完成先生布置之功课，且已通读其余十篇，请先生考校。”
赵旻暗暗咋舌：妖孽！
照他俩这等惊人的学习速度，《大戴礼记》很快便可通读，然后融会贯通。
放到明清，他俩这是妥妥的秀才水平。
赵旻心中虽惊骇万分，表面却依然淡定。
“甚善！待《大戴礼记》学罢，某便教你2人《孟子》。”
儒家之中，赵旻更喜欢孟子。而刚好，这个时代经学虽盛，子学却不兴。
荀彧突然有些羡慕这俩孩子。
这时代书贵如金，当年蔡邕有万卷简册，便已算是大学者…
然而，仅这时代的1部《孟子》，加上各种批注，便有十1篇近百卷；
《论语》加上各种批注，更是有百余卷之多。
囿于这时代思想远不及宋代儒学复兴之时，因此，如今《论语》、《孟子》学有所成者寥寥无几。
所以，蔡邕虽号称有万卷简册，实则绝对超不过2百部各类典籍。
荀彧通过赵旻搬运韩文公的《原道》，馋赵旻的书卷已很久。
赵旻给俩孩子的那百余卷《大戴礼记》，以及赵旻搬运后世关洛学派做的注解，俩孩子读了多少暂且不提，荀彧可是通读了数遍。
按照这时代的评判标准，有钱有书且有才的赵旻，已是妥妥的豪门名士。
这1点，年纪轻轻的儒家门生赵旻，已超过法家门生曹操。
两汉终归还是独尊儒术。
不得不说，卞夫人走得1手妙棋。
和赵旻略略寒暄数句后，荀彧便加入进来，1同向太尉府赶去。
不多时，众人齐聚1堂。
赵旻吩咐亲卫把守门户后，开口便毫无顾忌。
“叔父大人，旻欲加强宫禁防务。”
荀彧不假思索：“可！然阿旻你若在京，仍应每日觐见天子。”
赵旻又道：“而今粮草略显不足，暂时不可设冗散之职，否则兵卒若给养不足，恐将生乱！”
孔融颔首称善：“卫将军放心，某已规劝天子，中书机构暂不可设。”
赵旻复又看向钟繇。
“元常先生，司隶而今如何？”
钟繇笑道：“回卫将军，关中高粱已熟，虽略显歉收，亦有5斛之获，足以使流民支持至明年麦熟。
何况而今冬小麦已耕种，如无意外，关中、洛阳1年两熟可期。”
冬小麦的选种育种知识，还是赵旻抽空写出来后给的钟繇。
这时代没有玉米，赵旻只能以同科的高粱代替。
等流民手中有余粮后，赵旻下1步便要改进灌溉、推广腐植酸肥料增产，以及用石磨加工面粉、高粱面。
河东有天然芒硝盐湖，用芒硝和石灰石做原料，可轻易制取纯碱、小苏打和烧碱，而且轻污染。
有了纯碱和小苏打，就可以加工各类面食；而有了烧碱，便可以大批量加工制取腐植酸肥这1绿色无污染有机肥。
民以食为天。
赵旻复又问道：“元常先生，司隶而今是否缺员？”
实际上是赵旻幕僚的钟繇摇头：“卫将军放心，3河及关中诸地，而今皆有郡守。”
荀彧忍不住插口：“阿旻，官吏选举制度如今亟待解决！”
赵旻抱拳：“叔父大人且稍候，待旻征讨刘元颖凯旋，必为大人解忧。”
随后，赵旻当众宣布刘协血脉之铁证。
荀彧捋须笑道：“阿旻，不如趁诸侯之使皆在，将此公示于天下，以消诸侯之疑虑。如此，方可使袁本初彻底死心。”
众皆称善。
于是乎，因众人良好关系、赵旻又始终恪守君臣之道的缘故，是夜宾主尽欢。
散席之时，伏完踉踉跄跄抱拳。
“卫将军，老夫不胜酒力，告辞！”
赵旻暗暗撇嘴。
“光禄勋既不胜酒力，便不可再骑马，旻亲自护送光禄勋如何？”
伏完连连推辞：“老夫不敢劳卫将军大驾！”
老头儿的演技，绝对不逊于赵旻。
杨彪发话：“伏兄勿推辞，有劳阿旻护送光禄勋回府！”
赵旻扶着兀自踉踉跄跄的伏完，走进光禄勋府书房后，老头儿瞬间酒醒。
赵旻令亲卫把守门户后，老头儿压低声音。
“阿旻，皇后倒无丝毫不悦，然则，若长此以往，终非良策也。”
诚然如此。
皇后省亲，卫将军便赴光禄勋府…
此事焉能不使人生疑？
赵旻苦笑抱拳：“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伏完长叹1声，凑到赵旻耳畔，轻声说出1番话来。
赵旻听得连连颔首：“大人所言极是，旻明日便办！”
伏完紧紧执住赵旻双手：“兹事体大！阿旻务必慎之又慎！”
赵旻肃然道：“大人放心，旻知轻重。”
伏完再3叮嘱后，方才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将1个锦盒交给赵旻。
“阿旻，此乃宫禁布局图，你须反复斟酌后再行动！”
赵旻激动地接过锦盒。
其人心道：这可是老子梦寐以求的大工程！
伏完再次压低声音：“阿旻，此事尚需宗正遮掩！”
赵旻当即会意。
其人郑重行礼后，不再开口，匆匆离去。
他并未回太尉府，而是借夜色掩护，趁街上无人，径自去了宗正府。
刘艾果然正立在大门内，焦急地等待着赵旻。
【作者题外话】：自汉武帝时期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时起，儒学便成为3大显学中最煊赫者。
然而由于独尊法家的秦始皇焚书坑儒，导致儒家许多典籍缺佚、儒学传承出现文化断层。
综上所述，两汉时期迥异于先秦，儒家子学不兴，经学盛行。
诸君放心，以赵旻的性格，曹彰和曹植1定会比他们原本历史上的成就更高…
当然，也多多少少会变得腹黑。
至少，曹植不会再那般放浪形骸，曹彰也不会仅有匹夫之勇。
其他的不多解释。
这1章，咱们聊1聊“大义名分”。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自古及今，人们对“大义名分”都有着热切追求。
名分可以“定尊卑，分高下”，是儒教礼制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若缺少名分，则会“礼乐不兴，刑罚不中”。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论语子路》
这里的“中”当然不是河南话，而是中庸之中。
因此即使强梁之人占据高位，也不得任心而行，必须通过“名分”为自身行为寻找合法性。
比如权臣废立天子，必然会称天子“失德”——至于天子是否真的失德，则无关轻重。
名分的本质，是实力派对“不合乎礼法之行径”的自我辩护，因此多是强词夺理，也往往闹出不少笑话。
比如晋武帝司马炎，曾替司马氏的政敌王凌辩护，称王凌昔日虽然谋反，但齐王曹芳“终不能守位”，可见王凌“造反有理”。
泰始元年，晋室践阼，（司马炎）诏曰：“昔太尉王凌谋废齐王，而（齐）王竟不足以守位。”--《魏书邓艾传》
这当然并不是司马炎大脑短路，而是因为王凌出身太原王氏，属于司马氏的统战对象。
类似闹剧史不绝书，俯拾皆是。
我们以何、董两任外戚为例，来分析1下汉末3国“大义名分”之作用。
先来看董太后之死。
董太后是汉灵帝生母，在灵帝死后，与儿媳何太后争权，失败自尽。
（何）皇后摄政，2兄（指何进、何苗）秉权。谴让帝母永乐后（董太后），令自杀。--《后汉书5行志》
关于董太后死亡始末，在《后汉书》中有详细记载，不再赘言。
这里主要谈1谈事件当中“名分”的作用。
灵帝有刘辩、刘协2子；
刘辩是嫡出，何皇后所生；
刘协是庶出，被祖母董太后抚养。
董太后自养（刘）协，号曰董侯。--《后汉书何皇后纪》
在灵帝死后，何董两代外戚，因此分别占据了不同的名分。
何皇后占据了皇长子生母的名分；
董太后则占据了皇次子养母兼祖母的名分，同时董太后还占据了先帝生母的名分。
在此背景下，何、董两派各有党羽，争执不下。
最终结果，是董太后在权力斗争中完败，被逼自尽，对外号则称“忧死”，民间“归咎何氏”。
（董）后忧怖，疾病暴崩，在位2十2年。民间归咎何氏。--《后汉书董皇后纪》
何胜董败，是因为何氏家族对禁军的控制力度，远远强过董氏家族。
何进为大将军，弟何苗为车骑将军，2何又吞并了蹇硕的西园军，威震京师。
至于董氏家族，只有董太后侄儿董重担任骠骑将军（大将军之下，车骑将军之上），双拳难敌4手。
何氏集团虽然可以杀死董重，却不能直接残害先帝生母董太后，更何况何太后与董太后还有“妇姑之礼”，即儿媳与婆婆的名分关系。
因此，何氏提出了1个借口，即昔日桓帝无子，灵帝以外藩宗室继统，所以董太后虽然是灵帝生母，却并非皇帝妻子（灵帝生父是解犊亭侯刘苌，乃宗室诸侯，非皇帝）。
董皇后讳某，河间人。为解犊亭侯（刘）苌夫人，生灵帝。--《后汉书董皇后纪》
按照东汉制度，“藩国国君的妻子，不得滞留京师”。
最终董太后这位货真价实的皇帝生母，竟被驱逐回封国，被逼自尽。
蕃后故事不得留京师，舆服有章，膳羞有品。请永乐后（指董太后）迁宫本国（指河间国）。--《后汉书董皇后纪》
其实何氏家族提出的借口，并不符合实际情况。
因为灵帝继位之初，就曾追尊生父为“孝仁皇帝”，因此董太后实际具备了“皇帝妻子”的名分。
但彼时何氏兄弟掌握兵权，实力上碾压了董氏，因此董氏也只得含恨自尽。
建宁元年，（灵）帝即位，追尊（刘）苌为孝仁皇……明年，帝使中常侍迎贵人（指董太后），并征贵人兄（董）宠到京师，上尊号曰孝仁皇后。--《后汉书董皇后纪》
由此可见，权力斗争全凭实力说话，但空有实力还不够，必须同时为自身行为寻找合理性，即所谓的“大义名分”。
至于这些名分，是否真的那么冠冕堂皇，就见仁见智了。
比如董卓上洛之后，便借口何后“逆妇姑之礼”而将其废黜。
可见何氏提出的名分，董卓是不肯买账的。
董卓议（何）太后踧破永乐宫，至令（董太后）忧死，逆妇姑之礼，乃迁于永安宫，因进酖，弑而崩。--《后汉书何皇后纪》
需要注意，董卓谋逆时，何进已死，彼时的权力天平已然发生变化。
由此可知，在名分背后起作用的，依然是实力。
赵旻而今既无大义，实力又远不及袁绍，所以，其人只能尊汉室、崇天子，夹起尾巴猥琐发育。
本章先到这里，下1章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