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掀动大生产,其兴也勃焉8
田豫口中的“子经兄”,指的是冀州安平豪族、牵招牵子经。
田豫的心机无处不在。
方才沮授、审配这两个冀州士人在场之时,田豫绝口不提牵招2字,此刻当着淳于琼之面,又见袁熙对此战志在必胜,方才提及牵招。
由是故,鲜于辅笑骂了其人1句。
“国让,嘿嘿,你焉可对使君卖弄心计邪?”
田豫非但对此毫不尴尬,反而坦坦荡荡向袁熙躬身行礼。
“使君明鉴,非豫有意相瞒,实是豫不知沮公与、审正南对使君存何居心,如若其2人为助袁尚继嗣而不择手段,则使君将追悔莫及焉!”
淳于琼、袁熙闻言,心中登时不由得对田豫高看1眼。
因为田豫的担忧绝非多余!
官渡之战中,已经暴露出袁绍麾下,因河北士人与河南士人之间明争暗斗,而导致袁绍军执行力、决策力不足等问题?
更何况在历史上,袁、曹双方的黎阳之战,完全是因为河北、河南士人互相算计、掣肘而导致袁谭1败涂地。
毋庸置疑,其主导者正是审配!
曹操北征冀州时,袁谭屯驻魏郡黎阳,身处前线重镇。
但袁尚却“少与谭兵”,实际是落井下石,期待袁谭被曹操所杀。
(袁)谭自称车骑将军,出军黎阳。(袁)尚少与其兵,而使逄纪随之。
摘自《后汉书之袁绍传》
不仅如此,袁尚还派遣逄纪为袁谭监军,密切监视兄长的行动。袁谭“求兵不获”,激愤之下杀掉逄纪,与袁尚翻脸。
(袁)谭求(袁尚)益兵,审配等又议不与。谭怒,杀逄纪。
但如果仔细观察并思考便会得知:
彼时(西历202年)的袁尚,不过幼弱之主,他派遣逄纪为袁谭监军,恐怕未料到有此结果。
对袁尚年幼之事,史书虽未明确其生年,但有诸多例证可以佐证其年龄范围。
其1是初平元年(190)袁绍与韩馥谋立刘虞时,使人劝说曹操“今袁公势盛兵强,2子已长”。
所谓2子,指的是袁谭与袁熙。
可见彼时的袁尚,年龄“不长”。
太祖大笑曰:“吾不听汝也。”(袁)绍复使人说太祖曰:“今袁公势盛兵强,2子已长。天下群英,孰逾于此?”
摘自狗贼王沈《魏书》
其2是建安4年(199)冬,刘备出奔徐州,牵制了曹军主力。
5年(200),曹操东征,田丰建议袁绍袭击许县,但袁绍“辞以子疾,不许”。
建安5年,太祖自东征(刘)备。田丰说(袁)绍袭太祖后,绍辞以子疾,不许。
(袁绍)出长子(袁)谭为青州,又以中子(袁)熙为幽州,甥高干为并州。
摘自《魏书之袁绍传》
彼时的袁谭已镇青州,袁熙镇幽州,只有袁尚与袁绍留镇冀州。
故而此处之“子”定是袁尚无疑。
可见袁尚彼时(200)年龄应该不会很大,能让袁绍以“子疾”为由推辞出兵,可知袁尚应未束发。
换言之,幼主袁尚,不可能有如此险恶的计策与伎俩。
因此真凶另有其人。
逄纪之死的真凶,就是审配。
证据相当明显。
正是因为审配在后方拒绝给袁谭增兵,才导致逄纪在前线被杀。而且审配在逄纪死后,还给袁谭写信,称逄纪为“凶臣”。
不仅如此,审配还骂辱逄纪“曲辞谄媚,交乱懿亲”;
甚至于,其人最后将袁谭杀害逄纪的行为,定性为“干得漂亮”。
(审配曰)是时凶臣逄纪,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将军(指袁谭)奋赫然之怒,诛不旋时,将军亦奉命承旨,加以淫刑。
摘自习凿齿《汉晋春秋》
由此文可知,审配高度肯定“袁谭杀害逄纪”的行为,完全不顾逄纪与自己的同僚之情。
如此,逄纪之死真凶究竟何人,1目了然。
此事虽然并未发生于此时空,但审配的性格不会改变。
换言之,田豫的担心绝对有道理,因为在此时空中,审配同样很可能做下类似之恶事…
包括但不限于审配背刺袁熙,或者暗中向刘氏送信、使袁尚抢夺其战功等等。
袁熙如今既然有田豫辅佐,自然便无需担心此类恶事发生。
是故,田豫正色道:“使君,子经兄之部曲而今已潜伏于肥如,暗中为某等传递情报;
此外,楼班亦已遣其部之精锐骑兵至肥如海滨,暗中监视是否有船队前来;至于子经兄本人…”
1言及此,田豫微微1笑,竟然卖起了关子。
鲜于辅却不给田豫装笔的机会,其人哈哈1笑道。
“使君,子经而今正率肥如当地黎庶制作鹿角、挖掘陷坑壕沟,准备为公孙老贼献上1份大礼!”
田豫、鲜于昆仲、牵招等人皆河北豪族中的英杰,而公孙度的情况,则与公孙瓒(母贱,因此其人是辽西公孙氏之庶出子弟,不为家族所重视)类似。
即,公孙度出身之门第不高,属于妥妥的寒门(非穷人,9品官人法中下3品之意,即只有钱而无文化的地主之家)。
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被襄平县令征召为5长。
5长是低阶军士,在汉末魏晋属于妥妥的“士家”,在彼时是社会底层,连婚配权都无法自主。
注意:关于“士家”的贱籍性质考证,详见唐长孺《赵至(西晋之臣,出身于士家,即士息)传所见的曹魏士家制度》,文多不载。
不了解此点,又何谈懂3国?
可见,即使在公孙度发迹之后,辽东豪族依然对其极端鄙视,乃至故意征召其子为“士家”,以为折辱。
此即所谓“公孙氏素为辽东郡所轻”。
因此公孙度发迹之后,便4其淫威,滥杀郡中大姓,乃至“夷灭百余家”。
至于征召其子为5长的襄平县令,则被公孙度活活鞭死在闹市里。
公孙度家族在辽东以法御下,镇压豪强,威行海外。
这无疑与其出身有关。寒门统治者对法、术有天然的亲近感。辽西公孙瓒如是,辽东公孙度、公孙康父子亦然。
(公孙)度起玄菟小吏,为辽东郡所轻。
(公孙)度到官,收(公孙)昭,笞杀于襄平市。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皆以法诛,所夷灭百馀家,郡中震栗。
(公孙度)东伐高句骊,西击乌丸,威行海外。
以上摘自《魏书之公孙度传》
综上所述,即便抛开僭越、造反等因素不谈,田豫、鲜于昆仲及牵招等豪族出身之人,也绝无可能对公孙度有任何好感。
遑论公孙度在辽东,僭越之事还不胜枚举呢?
在名满天下、兼且深孚海内之望的汝南袁氏,以及威行海外、屡有僭越不轨之举的辽东公孙氏之间,田豫等人究竟支持何人,毋庸置疑。
以是故,自幽州刺史袁熙而下,包括田豫、鲜于昆仲及牵招等人在内,可谓上下1心,准备全力迎战公孙度1方。
袁熙闻言霍然而起,向田豫等人深施1礼。
“有劳诸君矣!此番若某等大败公孙老贼,熙必向朝廷、家父表奏诸君之大功!请诸君受熙1拜!”
田豫、鲜于昆仲忙不迭扶起自家使君,并作揖还礼。
“使君快快请起,使君言重矣!此皆某等分内之事也!”
淳于琼在1旁目睹这1幕,心中不胜唏嘘。
其人心道:大公子率军征战颇为了得,而2公子果决勇毅、礼贤下士,亦为不可多得之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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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2年(197)张绣初降。曹操纳绣叔母,又勾结张绣侍卫(胡车儿),阴怀奸计。绣遂反。
张绣变乱前夜,谎称“车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
(张)绣降,用贾诩计,乞徙军就高道,道由太祖屯中。绣又曰:“车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傅子》
可知“车”平日确实有“装载甲胄”的功能,而张绣以“车少而重”(存储空间不足)的理由,使部曲披甲,1举破曹。
侧面也可看出,进驻宛县以后,执勤站岗的曹军士兵应该是不披甲的。因此张绣才能1击得手。
建安十6年(211)曹操征调关中军民赴汉中助战,结果激起变乱。彼时关中护军(即监军)赵俨,正带领1支小部队在外,听闻叛乱4起,惊得“被甲持兵、不复自安”。
(赵)俨自随步骑百5十人,皆与叛者同部曲,或婚姻,得此问,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魏书赵俨传》
可见在行军途中,士兵不仅不披甲,恐怕连刀杖都放在车中,很可能是“空手徒步”。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3国志》记载中,经常有靠着“邀击”(半途截杀)以弱胜强的案例。毕竟拳头再硬,也硬不过钢铁,腿脚再快,也快不过战马。
行军途中的军队,既无甲胄、又无兵器,无异俎上鱼肉。
兴平元年(194)陈留太守张邈叛迎吕布,趁着曹操东征徐州,“煽动豪强,百城皆叛”。
彼时曹操的家眷均在鄄城(属济阴郡)。东郡太守夏侯惇听闻乱起,迅速前往鄄城。
夏侯惇的行军方式是“轻军往赴”。
轻军可以指“无甲兵”,也可以指“轻锐敢战之士”。从后文的“吕布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可知,此处的轻兵,说的就是无甲兵。
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夏侯)惇轻军往赴,適与(吕)布会,交战。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魏书夏侯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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