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马场(二)
今日跟着出来的人还有阿濯，他脚程快，暮挽临时吩咐了他一件事情，带上信件之后，便骑了匹快马一路往北里去了。
暮挽大概估算了一下，此事如果成了，应该会卡在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
而对于如今局势而言，将是一个极大的反转。
……
侯府。
顾风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桌面上的字条，但并未去马场，由着暮挽出去好好散散心。
也不该总管束着她，有点自由的空间和天地，出去走走也好，就当舒缓一下了。
往后的日子里可有硬仗要打呢。
他已经派人去截了那人回来。
那两人当真是脑子不太灵光，早先在侯府门口闹起来的时候，顾风晚便有所察觉。
而现下，俩人经此一遭竟然还敢在客栈中睡得昏天黑地，连城门都没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找到。
将人安置在秘密的地方扣押住，每日吃食肯定是不断的，暂且留着他们的命。
他收拾了一下屋子，把过去的信件整合起来放好，便押了一张宣纸，慢慢列了人名出来。
其中若非顾风晚全心全意信得过的人，是不会直接告知事情的原委的。
时间短，离得远的人得在地图上圈点出来，选一中心点安插几个人手，等到东窗事发之时再行通知撤离。
稍微离得近一些的人，关系远点的亦是同上，关系好的得亲自去一趟，不能辜负了旧日的情谊。
而京城和周遭的这些，个别人家顾风晚不是很担心，诸如赵家、楚家之类。
一是人心动乱之际，官家必然是以稳定人心为主，而不是大肆处理这些勋贵世家，以避免引出更多的事情来。
二是他一人之事，与家眷无关，和离书还是要早早备上几份，虽按照律法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和离便也算是两清了。
在纸上仔细地记下了许多要点，顾风晚只能尽力地去考虑周全，官家是个不定数，不到最后的关头，并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顾风晚不希望连累到了旁人，更不希望这些人成了拿捏自己的软肋，掣肘自己的同时，无辜地白白牺牲。
既走上了这条路，便是为天下而战，朝廷的风气发展至此，对武将而言，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对他顾风晚而言，也只想走这一条路。
写完已是深夜，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屋子，月夜里凉风吹着，很是静寂，一人孤独。
月夜已经比不上以前明亮，徒留几分沉闷雾色，顾风晚推开窗子一看，外面地上已经落了一层霜，白灿灿的好似闪烁着光亮。
他盯着看了一会，陡然间觉得人生徒生无边寂寥
记忆里小娘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对父亲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他一身顾家军戎装的样子。
而他的容貌，和自己应该是有几分相似的，老妇人以前曾经提过一嘴。
父母的亲缘对于顾风晚而言，似乎只是人生中幼年时经过的一道风景，并无多少温暖可言。
对小娘的印象，也只是她总一人静静坐着，甚至鲜少管他，只喂他一口饭不至于饿死便是了。
后宅里的女子大多以惨淡收场，哪怕有的人表面上风光，现实里日子过得也不尽如人意。
长大后奔波于忙碌自己的事情，挣扎在苦寒之中，幼年之时，除了她的死之外，并无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发生。
他好像生来就是一个人，不为外事牵绊，少年时短暂相遇过一个明媚女子后，又回归到了孤寂无边的日子里。
在暮挽没有来这里的每一个夜晚，他独自点着蜡烛，坐在桌案前，或是写字，或是下棋，或是看书……
有时一夜漫长，有时一夜短暂，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时候，才发觉外面已是新日，而蜡烛一点就是一夜。
天亮时分，他独自一人走到蜡烛架子前，拨开略微高于中心的外壳，看着滚烫的辣缓缓流下。
见了烛芯之后，光明亮了许多，他直接吹灭，等到凉了之后挪开溢出的蜡，放下剪刀，推门，进兵器库选了武器，准备练武。
或是在河套那处小院子里，破败的窗户日日夜夜吹着冷风，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割着人的脸……
除了在战场上，他几乎没有心无旁骛的时候。
自小习武，那里好像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酣畅淋漓的厮杀中伴随着人生流逝，人命贱如草。
岁月煎人，一晃就是多年。
再至今日重回孤自，茫茫间一切早已有所改变。
榻上已经多放了一床被子，是自己夜里偶尔会裹走被子，她骂骂咧咧地踹他一脚之后，扯了新被子盖上。
顾风晚听到动静便会醒过来，把自己已经捂得暖和些的被子给她，然后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削背沉沉睡去……
而这不过是日常生活里的一隅。
暮挽将这间屋子里布置得温馨雅致，但并不是大肆地挪开又布置一些东西，不过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添些小玩意。
机缘巧合下的再次遇到她，是顾风晚此生都不敢想的福分。
她如果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不必要卷入如今这番动乱之中。
等待着他决定造反后，她的日子便也没那么好过了。
人不在身边，顾风晚难免胡思乱想，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这儿，他甚至想，要不然心狠一些，省得她之后跟着自己吃那么大的苦。
如果事成，一切尘埃落定，再来求一个挽回的机会。
届时如何选，全交给她自己，哪怕为她所弃，顾风晚心中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侯爷……”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呼唤，脑中的思绪戛然而止，顾风晚有些慌乱地提了口气，生怕出了什么事，赶紧出去。
听着应该是赵妈妈声音，可如今已是深更半夜，府里的人早早已经休息下去，还能出什么事？
夺门而出，赵妈妈慌张失措，身后还跟着几个夫人院里眼熟的婢女、小厮。
顾风晚皱眉，“出什么事了？”
赵妈妈一脸难色，心气不顺，若非已经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她本意是真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