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西域来信(一)

  情之一事,从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分辩清楚的。
  萧疏影将自己打造成一座好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可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弱点?
  话到了此处,萧疏影也不想多说了,过去的那些伤心事再次涌上心头,说来说去,都是遗憾。
  如今身在侯府,要过的也是自己的日子,男人终究不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维持自己的体面才最重要。
  她摆摆手,脸色不好,“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既然三爷也知道,我便不多言什么了,别误了侯府就好。”
  暮挽点头,“我明白。”
  目送她离开,兰苕也走了过来,又把楚冀凌送了回去,暮挽才回了院子。
  茶已经凉了,壶里的水滚烫滚烫,沸腾许久,热腾腾蒸汽袅袅而上。
  暮挽也不知自己心中在想什么,盯着放空了一会儿,忽然出声。
  “这几日你替我给外面暗哨送消息吧,懒得出去了,等大事日子定下,就到了彻底推翻这一切的时候了。”
  “好,小娘。”
  之前去马场的时候派了阿濯出去,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得知自己真实身份之后,暮挽写下一封书信,意图联合西域大月族来个里应外合——
  让顾风晚重回西北,将过去追随他的兵马全部掌控在手,等他消息传到,自己将京城的水彻底搅浑之后,把事情闹到最大。
  此时,再让大月族出面保下公主,全身而退。
  离开途中尽数控制西北一带,手握重兵、大将、后援,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为起义旗帜,揽天下民心,九流之力号召武林,以西北为据点,向南夺取天下。
  三爷本身就威名加身,他这个备受打压的武将之首,再配合九流各地分舵,只会引得天下各地纷纷响应。
  廖二爷会回来,九流过去结交的人,各个都是一方宗师般的人物。
  他先前受过的那些委屈便起了作用,走一遭中原治理洪涝也是伏笔,被迫和亲而灭了异族,归来后遭遇夺权更是将民怨激到了顶峰……
  暮挽很早便在筹划,他受过的那些苦难,都将成为他扶摇直上的助力。
  三爷给了她如今身在后宅的一切,暮挽便要还他一片青云。
  助他登顶,实现心中所愿,也给九流铺出一条无可撼动的未来之路。
  这,就是她的谋划。
  纵使前方有千难万阻,亦无可阻拦步伐,她想要的东西,哪怕拼个头破血流也要捧到他面前。
  兰苕望着她驻足的背影,心中骤然感慨万千。
  原来,女子也是可以如同男子般惊才绝艳的,甚至更胜于他们。
  ……
  几日后,中原的消息经兰苕的手递了过来,暮挽看完之后,心中有了个想法。
  这事暂且可以按着,正缺一个巨大的矛头指向帝王呢,李逸的事情终究只是涉及皇家子嗣的体面。
  大多时候,不过是当作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为众人茶余饭后议论着。
  同理,郡主、李砚的事情也差不多,所牵涉不过就是皇家体面,而非国之根本。
  再积累一些时日发酵,事情也会闹得更大,届时其他小事一并发作便是良机。
  思索后,她迅速写了长长的书信,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过去。
  而又过两日,阿濯也已经回来了,这几日暮挽没出去,消息也是白日里随着采买的人一道送出去,没惹了别人怀疑,夫人便没管。
  阿濯来院子里,更是做了侯府小厮打扮,拿了一份所谓的身契以作后手,夫人更是同意了。
  她知道三爷在谋划什么,未来又要做什么事情,如今这些都是在做准备了。
  关键时候,只要别引人注意被拿了把柄,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背后推波助澜。
  阿濯带回来的是个莫大的好消息。
  他带着书信,一路想尽办法穿越了西北一带的防线,又过了重兵把守的西域地带,才算是靠近了大月族。
  阿濯很聪明,他凭借一张没有展开的画像制造噱头、悬念,故意以丢失公主之名扬言要见单于王,在无数官员手中九死一生,终于凭借这样东西入了王宫。
  那画像递上去的时候,王后见到画上女子就泣不成声,几乎确定了下来,只是单于王警惕多了。
  阿濯又把当年之事差不多描述了一遍,再提起两名大月族的人,单于王一路派人追查了近一年离族之人,确认此二人确实早就离开数月,才终于确定了这件事。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书信交过去,看到信上内容,王后率先便答应了联合之事。
  单于王自然没有二话,只求事情快些推进,事成之后,他的人必须要带着暮挽回一趟大月族,暂且回去也好,久住也罢,必须见她一眼。
  与此同时带回的,还有一张有些年代感的她幼年时的画像。
  阿濯小心翼翼地将保存完好的东西递过来,暮挽展开一看,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这画格外精致好看,画上的两岁孩童正在笑着,露出的一截嫩白藕臂上有一枚痣,暮挽卷起袖子一看,这痣如今还在,随着她一起长大。
  而孩童背后,是一起抱着她的一对年轻夫妻,衣着华丽繁复,身处奢华宫殿之内。
  男子身形伟岸,立于一侧,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压,盛世凌人,一身雪白狼毛皮草上,他面庞深邃的一张脸染了笑意,又透出无边温柔和缱绻。
  而他旁边,温婉柔和的女子安坐椅子上,两眼弯弯犹如月牙,乌发编成麻花辫,佩戴金色璀璨的首饰无数。
  一顶玉石造就的凤冠之下,她婉约的眉眼好似春风,化了世间所有的冰。
  那孩童在女子怀中,脚上还套着一对精致的绣花鞋,养得白白胖胖,甚是可爱。
  暮挽久久愣神,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这张与自己六七分像的脸,她想,若是见了真人,应该会更像。
  原来,这就是她的娘亲和父亲。
  这画显然是小心翼翼封存多年,而又常常抚摸,她脸侧留白的地方,娘亲的衣服上的颜色被摸得都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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