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死谏(三)
低头看了一眼昨夜身上留下的痕迹，她紧紧地攥住了手，美眸中忽然掉下两行清泪。
……
此时，李逸所处之处也相当热闹。
他居住在知府官衙之内，披着厚重的貂皮斗篷从屋中走出，满院子的凄凉清冷扑面而来。
他回头，身边常伴的那道影子已经没了，且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的人陪伴身边，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行事风格越发冲动，不受控制。
好像是……血肉和骨子里埋着多年的东西，终于得以窥见天日。
无边孤寂卷集，他目光黑沉地盯着光秃秃的树木发呆，手下人带上来一个女子。
他走过去，轻轻抬着下巴，盯着这脸看了许久。
女子脸上没有半分畏惧之色，精致美艳的容颜像极了一个人。
李逸偏了眸子，其中翻涌着些许迷离之色，她也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此熟悉的人啊。
半晌，他轻轻一笑，里面有些挑逗的意味。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女子一听，毫无征兆地吐了口口水，对着他破口大骂。
“呸！亏你还是四皇子啊，是皇家的血脉，明明就是那狗皇帝的走狗！”
她瞪着美眸，越发激动。
“瞧你这小白脸病弱的样子，还敢让人将我掳了来，怎么，就你这小身板还能折腾我？真平白无故叫人恶心！连我夫君那七尺糙汉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李逸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张脸骂起人来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妙儿了。
他眼中翻涌着些意味不明的笑，缓缓地抬起了身侧的剑，见着女子还在口出污言秽语，恼羞成怒之下，拔剑直接将她捅死了。
滚烫的血液落在手上，李逸红着眸子低下头去，阴森森吩咐着。
“以此人为例，凡有违逆者，格杀无论。”
非人训练中走出来的暗卫，只会听从主子的命令，并不会对其思考并提出质疑。
他们领命，一个个犹如鬼魅之影般退下。
原地这女子顷刻间断了气息，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李逸咬牙，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质问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动弹了？小妙？”
话音落，他发癫似地笑着，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将地上的女子衣服彻底扒干净之后，抬起来一顿乱砍。
直到血肉模糊，拆筋断骨。
……
农历十月十八，中原大地血腥一片，圣旨到。
孟云策派了信得过的人跟上传旨队伍，随之到了中原。
浩浩荡荡的队伍，以奉命捉拿李逸此等罪恶之徒回京受审案，才被这些农民放了进来。
彼时，不过短短几日之间，生灵涂炭。
再见李逸之时，他仿佛变了个人，满脸阴鸷如同一个疯子，宣旨太监手持圣旨之时，他甚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曾跪下。
多日的血腥，不知怎的，就将他折磨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绑了他回去的队伍，随即宣称，朝廷已经在重新拟旨改善赋税之事，各州府接到命令之后，在同一时间向各地招安、招抚，开出了相当丰厚的条件。
即便如此，李逸被押送归来的这一日，宫门外依旧有三百举子下跪，请求直接就地处理罪魁祸首。
按照古制，寻找前朝案例妥善解决这件事早已不是佳策，三两朝廷官员跪在其中，请求召回前朝老人，尽快实施变法，天下读书人都愿意奉献绵薄之力。
京城世家宅院紧闭，一两年来连诗会、马球会都未曾举办过，便对此话也只当作没听见。
李逸被下了大牢之后，顾风晚带着暮挽登了轻云楼，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暮挽问他，“官家性情阴晴不定，我猜不到他会怎么处置这帮人。”
顾风晚只道，“往最坏了猜。”
一时无语凝噎。
在那位置上坐久了的人，一时间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谏言的，好话歹话说出口，他只会觉得自己的皇家尊严被冒犯。
逆耳忠言这样的话，若真是那么容易听进去，天底下便会少了许多不必有的事情了。
不过在这等了一个时辰，暮挽手底下的人就提前送出了宫中旨意的消息。
她凝眸，有些紧张，“怎么说的？”
“官家说，举子逾矩了，如今一介白身，本不应该操心朝廷之事，等来日有了官身再说也不迟，阴阳怪气的……”
“今日在外跪着的人，全都被官家夺去科考资格，五十年后方可再考，以为羞辱……”
送消息的人离开之后，暮挽方才无力地倒退了一步，心中自责。
“本不该利用他们的……如今平白无故连累，新郑到底过意不去。”
顾风晚走上前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温柔。
“放心，开新朝后，他们依旧有再考的资格，且可以找到一片真正施展身手的地方，追求心中大志。”
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官家如此行为，势必招来天下怨怼，今日之后就真没有太平日子可言了。
“出事了……！”
轻云楼中忽然有人大叫，暮挽迅速往宫门那边一看，心凉了半截。
有人死了。
非官差动手殴打而死，也并非突发疾病暴毙。
顾风晚叹息，“自古以来，武死战，文死谏。”
他们尚未得到官身，不过是一纸功名加身，便在这做了朝廷中许多文官都不敢做的事情。
一道又一道雪白的身影，撞向朱红的宫墙，一声声临死前的斥责响彻云霄。
“朝廷无能，李盛速速退位！”
“官家何其可笑！五十年不考，我还你一身清白！”
“腌臜之辈，凭你也配坐在龙椅之上！”
“我死之后，三清真人前参你一笔，要你李家江山倾颓！”
“……”
今日，埋骨朱红宫墙前。
暮挽攥紧指尖，“我欠他们的命，便用四海升平、天下归心来还。”
三两红袍朝臣起身往前走去，一步一高歌、大唱。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天下开太平！”
天空忽降雷雨，骤然劈下一道闪电。
满地尸体，鲜血将他们的袍子也染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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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快进程，马上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