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4 章 收拾行李

  海一望无垠。
  远处是一条线,玩具般小的船飘在海上。
  阴沉沉的天，湿呼呼的风海水的味道刮过来，风大的几乎把人吹飞。
  祝玉燕按帽子,坐在挂日旗与国-民-党证明的车上。
  开车的是苏纯钧，他带她来码找英国船。
  “在那，英国的玛丽公主号。”他指远处的一个大家伙说。
  祝玉燕望过去,看到了它。
  它十分的大，模样就是渡远洋的蒸汽船，巨大的烟囱共有四只，直直冲向天空。
  跟它相比，下方的小船、人、码上的行李车,全都小的像蚂蚁一样。
  苏纯钧说：“它来自英国的远东公司。”
  远东公司在中国那是大大的有名气。它将中国的茶叶、白银、黄金、珠宝人运走,再把鸦片运进来。
  这个公司据说已经被英国政府给抄家了——这是小报的标题,还有许多社会评论家写过章分析此,此来论证其实哪一国的皇帝都差不多,都是一样行的,所外国的月亮也不比中国的圆。
  祝玉燕在学校还听代教授讲过，代教授讲的跟小报上差不多，不过他说远东公司出问题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印度,它在印度干太好了,钱赚太多了，令人眼气,所英国老爷们才把它给抄了。
  苏纯钧：“未来一个月,这是唯一一条英国客船了。”
  假如代玉蝉他们在这个月出发，那就只坐这条船走了。
  祝玉燕望这条船，良久不说话。
  苏纯钧就这么陪她。
  开车回去的路上,祝玉燕说：“我知道该送他们走，可是临走还是舍不。”
  她后悔，不知该不该送他们走。万一他们在外面出怎么办？到时隔一个大洋，等她知道消息时，可已经过去了几年。
  ……她可连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苏纯钧今天是自开汽车，他握方向盘，说：“我当时离开家时，也后悔过。”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自的。
  祝玉燕转过来，握住他的手。
  苏纯钧对她笑一笑。
  他曾想过这些他永远不会对人提起，永远埋在心底。有时连他都为自已经忘了。
  现在想起来，竟那么清晰。
  “我当时逃的时候么也没带，钱也只有一点点。我买了车票就没钱了，竟忘了给自留出吃饭的钱来。”他第一次知道人可靠喝水熬过去，就是在逃跑的时候。
  “你猜我第一个卖掉的东西是么？”他笑问她。
  祝玉燕摇摇，衣服？
  苏纯钧：“是皮带。”
  他饿的实在受不了，也知道自计划失误，忘了人是需吃饭的，他当时看别人都是拿一根布条当腰带，就把自的皮带解下来，换了一根在街上捡来的布条，当了皮带才有钱吃饭。
  一次当东西，没经验，找了一个看起来挺光鲜的门脸进去，出来时那条英国名牌皮带当了八十块大洋。
  祝玉燕问：“那条皮带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苏纯钧：“我也不知道，是在英国找裁缝定制的。”
  许多衣物加起来一起付的总价，实在不记单一条皮带是多少钱了。
  但肯定是亏了不少的。
  不过那八十块大洋算是救了他的命，彼时大洋还是挺值钱的。他靠那八十块，熬到了大学。
  苏纯钧：“我当时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在后悔是不是不该跑出来。”白天饿肚子的时候，不知道去哪的时候；晚上找不到睡觉的地方的时候，他都在想回家。
  可是这条腿无论如何都迈不回去。
  “不是自尊，也不是别的，而是我知道我是回去了，这辈子就没有希望了。我会活连我自都看不起。”活还不如死了。
  苏纯钧看了她一眼，说：“你还是会送他们走的。”
  祝玉燕轻声说：“是啊……”
  回到小红楼，祝颜舒张妈在等他们，代玉蝉施无为被支出去捡蘑菇了，现在物理楼有一个蘑菇房，长出来的蘑菇不说喂饱全校所有人，但去的早的人总捡回来一盘菜，替餐桌添添颜色。
  张妈过来，一边接过祝玉燕的帽子，一边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快讲一讲，英国船真的来了？”
  祝颜舒也认真的听。
  祝玉燕就坐在祝女士对面，说：“我看到了，英国的船真的到了，就停在码。工人们一车车往船上运煤，还有英国兵守船，船上还有炮，远处好像还停两架军舰，可是保护这条船的。有一些汽车已经开过去了，我也看到有外国人登船了，但他们盘查的还挺严格，我看那船员是一个人一个人让过的。”
  苏纯钧也说：“我看不止是外国人登船，也有穿长袍马褂旗袍的，所应该也有中国人登船。”
  祝颜舒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又问，“你们这一路过去，拦路检查的多不多？”
  祝玉燕：“过了道岗。两道日人的岗，一道是宪兵的岗。都还算好过，日兵也没有太欺负人，看到我们是中国人，也没有非人下车检查，只是他们确实来回查车，连发动机都查了。”
  苏纯钧说：“日人是担心有人带炸-弹进去。最近码发生了几起袭击，都是炸-弹袭击。”
  他说：“走就趁早。”
  日人图穷匕现，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到了全面胜利，可实际上反对他们的人一直都不少，而且现在好像一下子全冒出来了。炸-弹与暗杀层出不穷，日人的官员都被炸-弹袭击过好几回，听说也是有不少伤亡的。
  而且日人在这座城市也不是没有敌手了，似乎英国、美国法国都对日人有了不满，不知是不是日人看起来吃相太难看了。
  苏纯钧：“上一周，日人的基地发生了袭击，听说枪手是埋伏在外面的，炸-弹袭击之后，日人为没了，结果暗杀又紧接发生，死了四个日军官十几个日士兵。后来日人紧急搜查了美国人英国人的教会医院，惹恼了仍在地做生意的美国人英国人。”
  就算是现在，仍有美国商人英国商人留下没走，做生意嘛，气生财。日人也需美国人英国人的帮助，大家一向相处不错。
  结果这一次就差一点翻脸。
  这一次的，跟中国政府是没关系的。冯市长派苏纯钧去调解，让这些外国人不在中国的土地上打架开火，他自躲很远。
  苏纯钧带一队带枪的宪兵过去，把自围层外层的看戏，从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他亲眼所见，觉还是日人比较强硬。那个日带队的小胡子个小小的，硬是让日兵包围了医院，把所有的住院病人都给查了个遍才鞠躬道歉离开。
  气美国人英国人哇哇叫。
  但他觉，美国人英国人也不真的无辜。因为对这两国来讲，日人在这座城市拥有太强大的势力也不是好，他们也不乐见日人扩张太快。
  这些外国政府欺负起中国来都站在一起，可他们自打起来的话，也是挺有意思的。
  综上，苏纯钧认为越早越好，因为冯市长的软弱，中国政府实上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威慑力，这些外国人是不会顾忌么的，他们真在中国的土地上冲突起来的话，没有人阻止他们。
  苏纯钧：“不再犹豫了，我怀疑英国船也不可在这停够时间，他们很可加够了煤就走。”
  船上的人也不傻，发现这现在不安全，肯定不会久留。
  祝颜舒是一个最下了决心的人，她决定跟杨虚鹤结婚，也决定跟他离婚再也不回，她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格。
  她说：“好。一会儿他们回来就跟他们讲，最晚后天就送他们走。”
  代玉蝉施无为去留学的一直埋学校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走。只有唐校长知道。
  这件情上，代玉蝉施无为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
  晚上，祝颜舒亲手帮代玉蝉收拾好了行李，祝玉燕一直陪她姐姐，两姐妹现在个差不多了，可她还是投到了她姐姐的怀。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该交待的，也都交待过了。
  祝玉燕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就会说出不让他们走的话来。
  假如她做到，她愿意把全家都塞上去英国的船。可她不阻止祝颜舒追求理想与业，不让她与代教授夫妻分离，不不管张妈，不舍弃苏老师。
  最后，只剩下这个家中最乖，最听话的两个孩子被他们骗走了。
  那未必是坦途，一样也充满危险。
  可是，总比在这好一点，更适合他们这两个人。这两人都更合适搞学术，关在象牙塔好好学习，不问世，这样才活最久。
  代玉蝉仍记去英国安顿下来，再接祝玉燕过去的。
  她问：“你跟苏老师讲过没有？他肯不肯跟你走？”
  祝玉燕：“我都走了，他还不跟我走？”
  代玉蝉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也对，苏老师对你的感情是很深的，到时他肯定愿意跟你走。”
  她接问：“你是紧跟我来的吧？”
  祝玉燕把谎话也说的像真的一样，她这辈子说谎时都没有今天这么真诚。
  她说：“是搞到票，我们就一起去。是搞不到足够的票，那就让妈跟代教授先走，我跟苏老师最后走。”
  代玉蝉放开祝玉燕，又去安慰一边擦眼泪，一边给她收拾行李的张妈。她搂张妈的肩说：“张妈，不哭，你也快点过来，我在英国等你。你别担心到英国都是说英语的，那边有中国街，全是中国人。”
  张妈抹去眼泪，强撑出一个笑，搂代玉蝉的腰说：“好，张妈都听我们大姐的。大姐，你刚强些，知不知道？凡别总想对起别人，你先对起自才行。你妈跟你妹我都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这孩子……太容易吃亏了。”
  代玉蝉说：“张妈，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担心。”
  张妈抹眼泪：“我怎么不担心呢？这一家子个个都是聪明人，就是那姓杨的也不少心眼，你到底是像谁啊？”
  祝颜舒说：“还像谁？像我妈。我妈就跟大姐是一个脾气，最怕对不起别人，凡先委屈自，吃亏当吃福一样。”
  张妈被唤起回忆，盯代玉蝉细看，道：“说像老太太，那也多少有点像……”
  一群人说话不忘做，直到代教授来敲门，说施无为已经收拾好了，他还做好了晚饭，喊大家下去吃晚饭。
  一提起晚饭，人人都没有胃口。
  祝玉燕想起她姐今天还去捡蘑菇了呢，问：“都有么菜？”
  代教授：“一个辣椒汤，一个辣椒炒蘑菇。”
  祝玉燕拼命想像蘑菇，把辣椒给忘掉，勉强说：“那就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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