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以光明点燃罪孽,燃烧的是世间最艰辛的火种。

  皇城的帝墓大殿里,王座上的老红毛听到了长安城里年轻人的笑声。
  它微微抬眼,面无表情的动了动手指。
  石阶下的白衣圣人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就这么被死死的束缚在了原地。
  一枚眼球从棺材里面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眼眶里。
  老红毛又动了动手指,穹顶的黑色雾气落了下来,笼罩住了白衣圣人的身体。
  雾气里面凝结着细小的黑色晶屑,融入苏新年的体内,如同神迹一样治愈好了他身上的所有伤势。
  肩骨血肉丝连,在黑色晶屑的作用下,变得光滑如初。
  右眼黝黑的空洞,被原本的眼球填补,瞳孔也恢复了色彩和神智。
  老红毛调动着帝墓里沉积万载的晶屑,把那具支离破碎的神尸补的完美无瑕。
  苏新年没什么反应,也深知自己现在没必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他只是顶着个摆烂的死鱼眼,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躯体被缝缝补补,一边看着棺材里那块木雕渐渐漂浮了起来。
  苏新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出声问道:“我是主菜啊?”
  王座上的老红毛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你和它都是,是两根最粗的薪柴。”
  “巅峰圣人境界的神尸,圣人王境的灾厄之物。”
  苏新年咂了咂嘴,有些惊叹也有些无奈:“师弟还真是丧心病狂,放火烧山了,就是不知道这么粗重的薪柴,他承受不承受的住。”
  老红毛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从大殿外面走过来的泣血观音。
  它体内浓厚的煞气和暴虐,被帝墓死死的压在了躯壳里,一丝都没有逸散出来。
  黑色的晶屑漫天飞舞,像是针线一样在泣血观音的身上抽丝剥茧。
  泣血观音瞳孔之中那无边无际的猩红色渐渐溃散,琉璃如玉的身体也慢慢的变得澄澈透明了起来。
  老红毛用帝墓的晶屑,一点一滴的剥夺了泣血观音灵魂里的阴暗和血腥。
  这只存活了无数年的大灾厄,在这座宫殿里经受着它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洗礼。
  当晶屑飘散后,血色的观音像已经变成了一块毫无意识的纯净白玉。
  透明澄澈,干净无瑕。
  而在观音像前面的那个白衣圣人,此刻还在自顾自的唠叨着自己的话。
  “不过我到其实也无所谓,这具神尸的潜力也就那样,巅峰圣人的境界其实也没多值钱。”
  “我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这就算我送小师弟成圣的礼物了。”
  苏新年抬眼说道:“不过前辈,你得帮我说说话,礼我都送了,小师弟成圣之后可不能来找我麻烦,咱们要讲道理不是?”
  王座上的老红毛闻言安静了片刻,然后面容古怪的看向了石阶下的年轻圣人。
  “放心,顾白水说他不会的,他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这下反而是苏新年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是吗?”
  “嗯,他说自己不是,但也说了他二师兄是。”
  老红毛深深的看了苏新年一眼:“你本体都成圣人王了吧?”
  苏新年面色一僵,默默的抬了抬眼:“这都猜出来了?没完没了了是吧?就不能给别人留点儿隐私?”
  “可不止,你小师弟了解你的程度,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些。”
  老红毛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他和我说过,如果二师兄在帝墓里破防了,那就说明这具神尸很贵重,你很肉疼。”
  “但如果二师兄在帝墓里服软了,那就说明你一定是准备好了新的东西来算计他,故意挑拨他报复。”
  “他说你是个烂人,没什么底线,和你下棋会累的。”
  苏新年沉默了很久,最终闷闷的憋出了一话。
  “知父莫若子啊,小师弟长大了,师兄我很欣慰。”
  这一次,那个总把自己二师兄挂在嘴边的少年,没有再说“我二师兄说……”作为开头。
  他轻松写意,眉眼清朗,趴在城墙头上笑个不停。
  大殿里,那只老红毛向苏新年转述了小师弟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棺材里的木雕是用来吓你玩儿的,师兄,我的成圣之路,可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棺材里的木雕燃烧了起来,细细碎碎的木屑翻飞掉落。
  原本圣人的面容褪去,木雕的脸上露出了一张无辜烂漫的笑脸。
  苏新年看着那张突然变得让人有点儿烦的脸,安静了许久,弄明白了自己师弟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红毛会像对待泣血观音一样,把自己的这具神尸洗的干干净净,不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
  然后泣血观音作为灵魂入主神尸,成为一根干净无暇的完美薪柴。
  神尸和苏新年的本体,便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连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苏新年最后的算计也落空,再也没有办法借由神尸和本体的联系布局,再扳回一局了。
  于是,大殿里某个沉默了很久的年轻圣人,就真的破防了。
  破防的很彻底。
  “你知道我的阿二花费了老子多少的心血和天材地宝嘛?”
  被火焰和观音笼罩住的神尸,在意识被抹去的最后一瞬间颤颤巍巍的抬起来右手,倔强的竖起了一根中指。
  二师兄说:“操他妈的小师弟。”
  ……
  长安城的铺子里面,走出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它们长得是圣人的模样,晃荡在街道上,身后跟着一只只红毛怪物。
  屋檐崩裂,大火蔓延。
  这是人间最大的一场火,以圣人为薪柴,在另一座长安城里燃烧了整整一夜。
  一具具尸体和白骨在火海中化为飞灰,又变成一条条看不见的线,融入了城墙上那个年轻人的身体。
  百余道各色的线,带着那些老圣人的因果和罪孽,一同被年轻人纳入了腹中。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城头上,带着洒脱安宁的笑意接受了一切。
  没有人知道年轻人在那个晚上想了些什么。
  是洛阳还是长安,是红毛还是腐朽;
  是柳絮还是雨夜,是黑暗还是火烛。
  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许下了什么愿望,在这一晚背负起了何等恐怖的宏愿和罪孽。
  一切的一切都握在手里,算计到所有,他最终还是难免一个人踏上征程,走向被黑夜笼罩的大陆。
  长安城里,夜色将明的时候,守墓人的小师弟成圣了。
  是人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圣人,也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圣人。
  年轻恐怖,极智尽妖。
  就连帝墓王座上的老红毛,看着城墙上那个年轻的圣人沉默了很久,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一整夜的大火把城里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都烧成了飞灰。
  城墙上的年轻人却扬起了头,任由晨曦洒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在晨曦里笑了,笑得很干净,不像是疯子。
  师傅说过:“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那么这束光便有罪。”
  他以光明点燃罪孽,燃烧的是世间最艰辛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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