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滴水,成雨
第641章 滴水,成雨
顾白水忽略了什么。
某件事情一直在发生,但顾白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
到底是什么呢?
顾白水紧皱眉头,耳边……突然传来了阵阵的水流声。
水流声很近,很熟悉,就在对面。
顾白水默默的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双纯白色的……干净到恐怖的眼睛。
三先生躺在摇椅上,双眼死白,定定的注视着顾白水。
两张脸一模一样,白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顾白水的脸颊。
沉默,寂静的沉默。
“我好像……也有。”
三先生开口了:“不只有你过去的记忆,身体里有一滴白水。”
顾白水张了张嘴,良久,才问出了四个字:“什么时候?”
三先生是什么时候发现体内那一滴白水的?
竹椅上的灰衣人微微沉默:“在你说到白水融入无字碑的时候……”
“我突然记起了一幅画面,画面的背后是一个模糊的国度,足足有几万年的故事。”
“黄粱?”
“是,”
三先生点头,白眼苍然:“华理有黄粱的故事和白水的来历,都很清楚,再然后,我就听见了水声。”
他的身体里也有一滴白水。
而且他记得很清楚,这滴白水是凭空而来的,三先生没有从坟中爬出来……有人把一滴白水,递给了洞府里的灰衣人。
顾白水沉默了,身体也突然有些疲倦,靠在木椅上不愿意动作。
“你说坟里的少年已经死了。”
三先生保持着原来的态度,尝试着帮顾白水分析出别的可能:“夏云杉骗了你?”
“或者,坟里的少年没有死,他被抹去了记忆,带到洞府门口……变成了我?”
这是一段离奇的故事,有头有尾,只是中间太薄弱了。
“没可能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白水很确信的推翻了这种说法。
“坟里的少年一定死了,你和他没有关系。”
“我不懂。”
三先生眼中有些许茫然,他是真的不懂了。
“我也不懂。”
顾白水笑了笑,他也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癫狂,不可理喻。
原来不是顾白水疯了,是这个世界疯了,疯狂的源头,是长生禁区。
……
一滴水从头顶落下,砸在了平整的地面上,摔的粉身碎骨。
三先生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他和顾白水之间那一滴灰黑色的水渍。
怎么会这样?
自家洞府还漏雨了不成?
屋顶也被捅了个窟窿,自己还得大半夜爬到房顶上冒雨补洞,也太难为人了吧。
三先生叹了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对面顾白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看到了雨水滑落,但一点反应都没有。
沉默良久,三先生隐约明白了什么。
“多久了?”
顾白水说:“不久,刚来。”
“他都听见了?”
“未必。”
三先生默默的抬起了头,洞府的顶端坐着一个消瘦的人影。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静静的坐在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那家伙敲开洞府的顶,雨滴穿过孔洞,落了下来。
顾白水察觉到了,还是靠在木椅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三先生仰头,逐渐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然后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我的同类?”
“嗯。”
“好像来者不善?”
“嗯。”
“你能打过他吗?”
顾白水没“嗯”,只告诉了三先生一个事实:“他杀了知天水。”
头顶的人,是不久前站在紫极仙鼎上的家伙。
他亲手杀死了一位年老的长生弟子,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冷风倒灌进了屋子,竹椅上的三先生觉得有些凉意。
他再问顾白水:“该怎么称呼?”
顾白水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叫他,踩鼎人?”
“是不是太敷衍了?”
这句话不是三先生说的,是房顶那家伙忍不住提出的质疑。
他不接受这个草率的名字,闹着玩儿呢?
“那你说,你叫什么?”
三先生仰头反问。
“我觉得……顾宁洲这个名字还不错。”
房顶上的那人言语中带着戏谑,他其实并不想叫顾宁洲,这个名字是黄粱里一位小将军的人生。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想提醒下面的两个人一件事:
黄粱的那段记忆,只有顾白水经历过的那段记忆……已经不是秘密了,三先生记起来了,他们也一样知道所有的一切。
这位“假师兄”低垂眼帘,瞳孔深处有一滴白水晕染而开。
瞳孔变白,房上的假师兄揭竿而起……掀开了整座屋顶。
“轰隆~”
雷声震怒,暴雨倾盆。
满天飘零的雨水,灌进了整洁温暖的洞府内。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撕碎了残花草茎,把粘好的每一个花盆都吹的粉碎。
三先生一下子从竹椅上站了起来,用一种看待甲亢患者的眼神,看着风雨中悬停的“顾宁洲”。
是有病吗?
没事儿掀屋顶做什么?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这位三先生陡然愣在了原地。
他余光下移,看了眼沉默在木椅上的顾白水,突然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不愿意动作了。
夜幕昏昏沉沉,雨声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的不只是雨声,还有一滴又一滴清澈的水。
当很多很多的水滴连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形成雨势。
漫天飘零细雨,雨滴背后……都站立着一个个模糊的轮廓。
很多人,头顶、夜幕、雨中……站着很多人。
曾经的洞府,突然变成了地势的最低点,一滴滴白水如同听到了感召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们来了,携风雨而来。
山里,有成百上千个“顾白水”,站立在老林中,大门外,包围了这座洞府。
黑夜里亮起很多双白色的眼睛。
白眼点缀夜色,构成了这幅人世间最恐怖的画卷。
“艹啊~”
……
一本厚重的古籍散落在树下,它原本的主人已经彻底的睡熟了。
夏云杉微微沉默,收回了右手。
树影斑驳,幼童的面色黑红相间,不是很有活力。
夏云杉看着被自己掐死在树下的幼童,也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
“杀一个,会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