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朔望大朝会（二）
“陈瓒，身为人臣，岂可君前无礼！”不等愤怒的小胖子开口，帝国首辅张居正却是踏前一步站了出来，一脸严肃的冲陈瓒呵斥道。
按理说，张居正这句话并无半分不妥，但其实却是暗中坐实了陈瓒君前无礼的事实。
当然，这其实也不算冤枉他，毕竟小胖子本来都已经准备借着吕调阳给的梯子下台阶了，这阵瓒却是自己冒出来强行打断小皇帝的话强出头的！
“张大人，你既为首辅，又为帝师，理应规谏君王，匡扶社稷，不使君王走上邪路。但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放纵陛下，以讨君王欢心，其心可诛！其行可诛！”面对张居正的呵斥，这陈瓒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转过头来又直斥张居正这个首辅大臣。
“大胆陈瓒，御史言官的职责是规谏君王、监察官吏，而不是让你讽刺犯上，藐视君王！”没等张居正开口，身为其盟友的冯保也是从丹陛旁迈步上前，直指陈瓒厉声怒喝。
“阉宦，太祖曾制‘内臣不得干预朝政’铁牌悬于宫门，尔等阉牛骟马一样的东西，有何资格在此狺狺狂吠！”
得，也不知这陈瓒是吃错了药还是失心疯了，居然怼完皇帝怼首辅，怼完首辅怼‘内相’，这下算是把整个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三人全给得罪了。
这还不说，你就事论事也行，但你这扯上人身攻击又算怎么回事？对于太监来说，最为忌讳的就是身体残缺不全这一点。你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讽刺人是阉牛骟马，这谁能忍得了？
“陛下，老奴…老奴……”
果然，被陈瓒骂作阉牛骟马的冯保一听这话，先是面色一片涨红，继而额上顿时青筋直跳。不过好在这是朝堂之上，冯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跪伏于丹陛下痛哭不已。
“张先生，太祖何时曾制内臣不得干预朝政铁牌了？为何朕却是从未听说过？”
看着冯保这个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大伴’被人骂作阉牛骗马，小胖子不禁一脸铁青的向张居正询问起这太祖铁牌的事来。
“回禀陛下，虽说近年来市井之中多有此太祖铁牌传言，但至于是否真有此事，臣着实不知！”对于小胖子的询问，张居正稍稍一愣，随即却是推说不知。
其实这太祖制宦官不得干政铁牌之事，博览群书又素以博闻强记闻名的张居正又如何不知这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谣言。只不过由于他与冯保这个‘内相’交好的事情满朝皆知，因此却是不好在此刻直接否定这铁牌之事，否则不是包庇也成了包庇了。
“启禀陛下，《太祖实录》中确有太祖皇帝于洪武五年六月铸有铁牌悬于内宫之事。但，但其上镌刻的却是太祖皇帝戒谕后妃之词，想必陈大人也是因为年事已高，一时之间记错了吧！”
就在张居正话音刚落之时，一名身材瘦小的山羊胡官员却是立马站了出来，不是同为内阁大学士的张四维又是谁？
事实上，明太祖虽然确实对宦官管驭颇严，但却并未铸造过什么不许宦官干预政事的铁牌。因为从洪武年间开始，内侍宦官在皇帝的支持下就已经活跃在朝廷内外了。若太祖皇帝真的制有些铁牌，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而后来之所以会有太祖皇帝立铁牌严禁宦官干政的说法，其实不过是文官集团出于反对宦官干政的目的，为了用祖制向皇帝和宦官施压才编造出来的野史而已。
“众卿对此事有何看法？”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小胖子不禁暗自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口向殿中诸臣询问起来。
“臣孤陋寡闻，倒是未曾听闻有此事！”
“臣亦不知！”
得，面对小胖子的询问，一众大臣全都推说不知。
其实对于这个太祖铁牌的真假，一众朝臣又有哪个不知道的。毕竟若是真有此事，大明典章制度中是不可能没有记载的。因此，面对小胖子的询问，一众大臣也只能对这以讹传讹的说法推说不知。
“你们，你们枉为人臣，一个个只知保全䘵位，尸位素餐……”见一众大臣只顾‘明哲保身’，刚刚连怼三人的陈瓒气怒之下又开始了更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
“来人，给朕拉下去！”
面对陈瓒这个大喷子，小胖子难得的体验了一把大权在握的感觉，挥手间便让人将这陈瓒架了出去。
“陛下，陈瓒先是藐视君王、污蔑大臣，最后更是假托太祖之名构陷老奴，还请陛下严惩，还老奴一个公道啊！”
陈瓒被架出去后，冯保这个跪伏于丹陛前的内相立马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次痛声大哭起来。
“陛下，还请念在陈瓒为官清廉，又历事三朝，如今只是因为年老昏聩之故，就…就让他告老还乡吧！”
就在冯保请求严惩陈瓒之时，张居正却是再次站了出来，开口为这陈瓒求起情来。
“这个，既然先生求情，那就只有委屈委屈大伴了，就按先生的意思来办吧。顺便这些人也一并交与先生处理了！”瞥了眼先前那些被自己驳斥得哑口无言的言官御史和翰林清流们，小胖子一脸的厌恶的挥了挥手，直接将他们交给了张居正这个首相发落。
“另外，你们不就是认为武将粗鲁，不通文墨吗？这样，下月初一，就在这皇极殿上，朕找一位将军来跟你们这些博学大儒们好好辩一辩如何？”看了眼殿内一众大臣，小胖子却是忽然再次开口说道。
“陛下此言可是当真？”听到小胖子居然要找一位武将来跟自己这些人辩经筵，一众先前并未上疏的文官顿时也来了精神。
“君无戏言！不过若是你们输了……”
“陛下，若是臣等输了，自然不会再言武将不配与陛下授课之事！但若是臣等赢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眼看小皇帝居然自己提出了这么一个明显对文官有利的办法，这群文官哪有不答应的。
“那是自然，朕一言九鼎，若是你等赢了，朕收回成命！”
就这样，皇帝与大臣竟然在朝会上公平的打起了赌来。这要是放在后世猪尾巴王朝，这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
只不过让小胖子和一众大臣没料到的是，随着一件突如其事的事件发生，这件武将与文臣之间的经筵辩论却是不得不被迫延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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