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七章 不迷信的大爷

  屈浩抬手,将时落改过的戒指露了出来。
  其余人也下了车。
  欧阳晨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他问:“去看看?”
  虽然时落总能遇到这些阴魂,可事实上,流落在世间的鬼魂并不多,人间是人类生存之处,阳气重,并不适合阴魂长期呆着。
  不过时落跟欧阳晨都知道,前方屋子里的阴魂身上并无煞气。
  就在这时,房子上方冒出一道烟。
  “有人住?”那房子是坐北朝南的,他们只能看到房子背面,并未看到房子里到底住的是何人。
  屈浩手上有戒指,就有底气,他如今不光不想拖时落后腿,还想保护时落,屈浩站在时落侧前方,时落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不过是一般阴魂,无需紧张。”
  “到底是何方神圣,去看看就知道了。”锤子话落,就要跨步过去。
  从路边往房子走,还要跨过一道沟。
  “你们是哪里来的?要找谁?”几人身后,有个骑车电瓶车,身上背着打药桶的大爷过来,他停下车子,问时落几人。
  “我们是路过的。”锤子指着路边的车子。
  大爷将电瓶车又往路边挪了一下,避开几辆汽车。
  “路过?那你们停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镇子,也不是县城,没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
  大爷想到了什么,就问:“你们要下去撒尿吧?”
  村里也没公共厕所,路上要是憋尿了,只能找个野地里方便,前头树林就是个好地方。
  大爷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指着右侧两百米左右的另一条小道,说:“你们走那边,别走这道。”
  锤子摸摸鼻子,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人都要吃喝拉撒的,没啥好避讳,他只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走这道?这道近点。”
  “你没看那边有屋子吗?”大爷觉得这小年轻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难道他还想在人家屋子前头撒尿?
  “刘奎在前头养了鸡跟鸭子,你们过去,再给吓跑了。”大爷说。
  “大爷,那房子里住的也是村里人吗?”锤子顺势问。
  大爷点头,“是啊,住的是刘奎。”
  “他怎么住在这里?”独一份的住处,却显得寂寥萧瑟。
  大爷警惕,没有回应。
  锤子在有些人眼里是英俊野性,在大爷眼里,像个收债的打手。
  欧阳晨上前,温和地解释,“大爷,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好奇,既然是村里人,怎么就把房子盖在林子里?那多不方便。”
  “我看有烟冒出,正是做饭的时候,是有人在烧火吧?”欧阳晨说着,就有些忧虑,“周围都是树木,这风要是大一点,很可能会引起火灾。”
  欧阳晨说的头头是道,且他看着也不像个坏人,大爷脸色也好了很多,他解释:“村长也跟他说了,让他不要住林子,他不听。”
  “他执意要住这偏僻的一角,是有什么原因吧?”欧阳晨抛出话题,“村里人多,有吵闹也是难免的,可不能因为跟村民不合,就独自一人住这里,白天还好,晚上我看也不怎么安全。”
  “刘奎脾气好,没跟人吵架。”大爷否认了欧阳晨的猜测。
  这大爷警惕心还挺高,他又问了一遍,“你们总打听他干啥?”
  他们还要赶路,不欲引起村民的恐慌,欧阳晨尽量打消大爷的疑虑,他找个理由,“是这样的,我曾在山上跟人学过几年看风水,我发现这房子的风水有些问题,才想过去看看。”
  “你真会看?”大爷还是个高冷的大爷,他看欧阳晨还年轻,不怎么信。
  欧阳晨笑道:“略懂皮毛。”
  这话不是自谦,欧阳晨对风水这一块没天赋,也就能看个皮毛,不过欧阳晨觉得这点皮毛却足够让村民深信不疑的。
  他又接着说:“这看房屋的风水要从几个方面来判断。”
  “首先就是得前方无挡。”大爷不是个迷信的人,他一脚撑在地上,一脚踩在电瓶车脚踏上,看欧阳晨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编,你接着编’。
  欧阳晨失笑,“前方无挡,便意味着前景远大,前途方可有期。”
  大爷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听懂了欧阳晨的话,他反驳,“照你这说法,屋子前面空地大,就是有前途了?”
  大爷指着身后一排房子,这是村里最前面的房子,“那他们几家不都得有钱有出息啊?”
  不等欧阳晨说话,大爷指着最角落一家,说:“老钱家二儿子坐牢了。”
  欧阳晨被大爷打脸,除了时落,其他几人都别过脸,忍笑。
  实在是这大爷太有个性。
  “这风水也不是绝对的。”欧阳晨试图解释。
  大爷却不耐烦听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看过几本书就觉得自己能算命,能看风水了?那都是迷信!”
  “赶紧回去,找个正经工作,好好上班,能赚钱养活自己才是正道。”这不年不节的,谁不在干活?这几人开着车子东颠西跑,肯定是没工作,靠家里养活。
  有钱人家的孩子要是不能养自己,那也没啥好嘚瑟的。
  “大爷教训的事。”欧阳晨仍好脾气地应了。
  欧阳晨态度好,大爷发了善心,跟他说:“我劝你们不要去找刘奎。”
  “为什么?”
  “你们要是敢在他面前说他这房子风水不好,他能拿铁锨把你们都打出来。”
  “还请大爷能跟我细细说。”欧阳晨语气恭顺。
  大爷更受用了,他说:“以前这小子能干,也跟人处的好,从他媳妇走了后,他就变了,喝酒,脾气一天天大了,天天不睡觉,就在他媳妇坟前坐着,三四个月前,他去找村长,要在林子边盖房子,村长不让,他就赖在村长家,村长不同意,他就不走。”
  他还说了,愿意花钱租那一块地。
  后来村长没办法,只能让村民投票。
  村民有同情,也有无所谓,也有不愿,不过同情的占大部分。
  村长说了,刘奎租地的钱给村民分了。
  虽然平分下来,每家得的不多,不过在村民眼里,多五毛那都是钱。
  “他媳妇就的坟就在林子旁边,他住在这里离他媳妇近。”
  欧阳晨看了时落一眼,问大爷,“你说他媳妇去世了,他就为了住在离媳妇近点的地方,才在这里盖房子的?”
  大爷嫌弃地看欧阳晨。
  难道他刚才说的还不清楚。
  欧阳晨学着锤子的动作,也摸了摸鼻子。
  “大爷,他们家有卫生间吗?”既然大爷误会他们要方便,欧阳晨索性问,他还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来,“幕天席地的方便,不太好。”
  语毕,他小声朝大爷说,“我们这里还有女孩子。”
  大爷理解了,不过仍旧咕哝,“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讲究。”
  “他让不让你们去他家尿,你得自己去问。”大爷说道。
  “那我们就去问问。”
  大爷看这几人态度挺好,就多说两句,“去了别多问,撒完就赶紧出来。”
  “多谢大爷。”
  大爷骑着电瓶车走了。
  除了姜阳在车上,其他人都下去了。
  昨天才下过雨,地上一片泥泞,很快,几人鞋子上都沾了厚厚的一层泥。
  屈浩虽然穿的运动鞋,他从没走过这种乡村土路,且这条路很窄,一边是小沟,小沟左边是稻田,小路右边就是小林子。
  鞋子上泥土越来越多,走起来实在不方便,他忍不住甩了一下脚。
  另一只脚下一滑,他挥舞着胳膊,直朝小沟里倒去。
  锤子一手抓着他肩头的衣服,将人提了起来,他调侃,“屈少爷,没走过这样的路吧?”
  “谢谢。”屈浩没在意他的调侃。
  锤子又说:“我有个办法,能让你走的轻快点。”
  “什么办法?”屈浩问。
  “把鞋脱了,光着脚走。”锤子说。
  “真的?”
  锤子惊奇地看着屈浩,他原本以为屈少爷虽然有些傻,但是也是娇贵长大的小少爷,哪里愿意碰脏污的泥土。
  却见屈浩弯腰,真准备脱鞋子。
  屈浩倒是没想别的,他就是觉得连落落一个女孩子都比他走得稳,他也不能拖后腿。
  锤子又将人提了起来,“逗你的。”
  “你要是脱了鞋走,肯定得掉沟里。”脱了鞋,泥泞地更滑,“而且地上刚下过雨,还有虫子。”
  屈浩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不要跟我说话。”
  在来上京前,时落就是在泥地里走到大的,她上前,二话不说,拉着屈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看前面。”
  就跟身处高处一样,越往下看,越是心惊胆战,屈浩越是往沟里看,越觉得自己会掉下去。
  “落落,我太没用了。”
  “你不过是没走惯。”
  时落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还没到跟前,刘奎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手上还沾着面粉,眼神不善地看着一行人。
  “你们什么人?”
  “我们过路的,有些内急,想借你家卫生间用,不知兄弟能不能行个方便?”欧阳晨走在最前面,他笑问。
  刘奎依次打量完几人,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几步,“撒完就赶紧走。”
  这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谢谢。”
  刘奎只用栅栏简单将房子前方围成个院子,除了两间不大的房子外,右前方还有一个稍小些的水泥房,做厨房用,方才几人看到的烟就是从厨房飘出来的。
  在围栏外头放了两个木制的鸡圈。
  厕所在鸡圈的另一侧。
  因条件所限,厕所是农村最简陋的茅坑。
  几人也不是真的想方便,这事既然是欧阳晨提的,自然他先去。
  时落盯着刘奎的身后看。
  旁人不知道,时落却看的清楚,此刻正坐在厨房门口的是一个身穿红衣黑裤的年轻女人,察觉到时落的视线,女人抬头看过来。
  她脸色青白,头发湿漉。
  “你,你能看到我?”女人不安地问,她起身,想躲到厨房。
  “能。”时落一个字让她定住脚。
  “你想将我送到阴曹地府吗?”女人又问。
  “不。”
  在旁人看来,时落似是一个人在自问自答,男人却脸色突变,他忙奔到厨房,朝着虚空说话,“小慧?”
  而后他转头看时落,眼中有警惕,“你真能看到小慧?”
  “能。”时落说。
  刘奎对身后的阴魂说:“小慧,你站到我身后。”
  阴魂挪着脚步,站到男人身后。
  感觉到身后一阵阴气,男人这才又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时落不答反问,“你可知你与阴魂呆一处久了,哪怕你身上阳气再重,身体也会日渐虚弱?”
  男人咳嗽几声。
  他当然知道。
  但为了跟小慧在一起,哪怕死了他也愿意。
  阴魂想哭,却已经没有人类的眼泪。
  屈浩站到时落旁边,小声问:“落落,他能看得到他妻子?”
  “看不到。”
  “那他怎么知道阴魂就是他老婆?”屈浩有点异想天开地问:“万一有人装成他老婆,就为了吸他阳气呢?”
  “这约莫就是夫妻间的相互感应?”时落猜测。
  从她跟明旬心心相印后,哪怕没有同心蛊,这种心灵感应的事也常有发生。
  屈浩觉得时落说的有理。
  阴魂从男人身后走出来,她带着哭腔说:“你说的准,自从我跟在我老公身边,我老公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他以前一年到头都不感冒,现在每个月都感冒。”
  “我想走,不想害了他。”女人眷恋地看着男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地,我走不了,我不能离开他超过十米。”
  “他对你的念想太深。”时落说。
  许多地方有习俗,莫要在去世的亲人遗体上哭,更不能将泪滴在遗体上,否则去世之人走的不安心。
  这男人执念太深,阴魂走不掉也是可能。
  “你能看见我,那你能不能帮我转达几句话?”她死了半年了,时落是第一个能看到她的人,她有许多话想跟丈夫说。
  “可以。”时落点头。
  “你跟他说,不要再想我了,他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大半辈子要过,不能都浪费在我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阴魂哪怕没了心跳,说这话时仍有心如刀绞的感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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