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行为本身和最终的目的
等了一会儿，灰原哀回过神来，好奇追问道：
“为什么他们要拒绝？”
“因为双方的理念存在分歧。”
叶更一说着，指了指天花板：“好比这些灯泡的使用寿命，科学家的目的是想要做出一种永远不会损坏的东西，而财阀则是想要让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消费去购买它。”
“你是说，那些最开始联系我父母的财阀是想……”灰原哀眨了眨眼睛。
“谁知道呢，”叶更一不予置否道：“既然被拒绝了，肯定有一部分原因吧。”
灰原哀有所恍然：“所以你不加入铃木财阀，也是担心会被他们要求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不是担心，而是肯定会变成那种情况。”
叶更一侧头朝门那边看了看，继续道：“其实你仔细想想就能发现，组织虽然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在科研方面是绝对不会指手画脚，做那种外行领导内行的事情。”
“呃，听你这么一说……”
灰原哀也是一阵若有所思。
对啊……因为是这样经历过来的，所以居然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才18岁，即便有着父母的光环和留下来的资料，但这个年纪如果是在外面的话，不要说会不会被别人重视，想也知道再怎么重视，也不可能会给予一座实验室，并且在里面拥有对每一场实验的绝对话语权……
“很少有科研人能够拒绝这种条件。”
叶更一说道：“宫野叔叔和阿姨、我……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明美的事情，你也不会离开组织吧。”
灰原哀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轻‘嗯’了声。
“当然，组织里面的有些人做起事来还是很不要脸的，我们算是各取所需，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要以为我这是在劝你什么，毕竟……”
叶更一把视线重新放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我只是在回答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加入铃木财团。”
“那……”灰原哀盯着他的侧脸问：“如果现在组织要求你回去的话，你会毫不犹豫地回去，是吗？”
“据我所知，应该很难吧？”叶更一有些不太确定。
“啊？”灰原哀一惊，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想要离开组织……”
她心情复杂。
那是一种既有些期待，又不想对方和自己一样，面临遭遇组织追杀困境的复杂情绪。
“不是，你误会了，我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
叶更一说道：“我说的很难，是因为我是被他们主动‘踢’出来的，依照现在的进度，短时间内很难回去。”
“诶？？？”
灰原哀一脸懵，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你……你是被踢出来的？”
这个秘密如果不是更一哥亲口说出来，自己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哦，以前太疯狂了，你也知道在研究室里，像我们这种级别的科学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就这样累死了几个老家伙后，我就被带出来强制休假了，嗯……依照离开前那一部分代码的进度分析……”
叶更一沉吟了片刻：
“就算组织寻找其他计算机专家的进度顺利，想要追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刚刚好我也有自己想要研究和测试的东西……在这件事情上也要谢谢小侦探吧，如果不是他凑巧把板仓卓给克死了，那家伙筹谋几年的软件真要是写出来，就该换做我去追他的进度了。”
“呃……”
灰原哀一阵无语。
就是说……自己以前觉得像更一哥这么厉害的科学家，绝对不可能被组织放出来，好似一个自由人一样的推理，之所以存在错误，其实……是因为这家伙太厉害，把其他科学家给累死了？！
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博士每次跟更一哥来地下室搞研究，就脸色巨变各种找理由装病时，自己还觉得人家是在偷懒。
阿门，替博士默哀2秒钟……回头让他多吃半块蛋糕。
地下室里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默。
叶更一倒是好像没有受到影响般，继续‘卡哒卡哒’地敲击着键盘，在笔记本上录入着什么。
灰原哀突然说道：“既然你没有脱离组织的想法，不加入铃木财团，其实也是不想给他们带来危险吧？”
“你今天倒是意外的有很多问题，让我猜一猜……”
叶更一推测道：“被小侦探的歌声给刺激到神经了。”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更一哥是在损江户川还是在损自己……灰原哀翻了翻白眼：
“你不要转移话题。”
“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在那之前，我个人就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叶更一说道：“刚刚在客厅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看杂志没有注意到，可能是由于在ktv里面遇到了命桉的关系，园子在补习功课的期间有给家里发邮件，突然开始旧话重提地邀请我加入铃木财团，也是在那之后。”
“诶？这是那位大小姐父母的意思？”灰原哀错愕。
“那是当然，园子玩心很大，也没有算计我的理由，至少……在她成为财阀的掌权人前，这个提议多半也是符合她的心意吧。”
叶更一顿了顿，继续道：
“想来应该和这次的北之泽村之行有关，都过去了一个晚上，今天又看到了目暮警部，不出意外对于山尾溪介袭击朝仓市长的桉子肯定有了结论，铃木财团得到这个消息后，又升起拉拢我的心思也是意料之中的发展，园子的邮件只是一个契机，接下来他们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唉……没办法，是金子在哪里都是这么的耀眼。”
麻烦一下，就算是事实，下次这种夸奖也不要自己说好嘛！
灰原哀想要反驳，但无奈地发现人家说得全都是事实，被噎了好一会儿，这才闷闷的说道：
“那么这位金子先生，你之前说的‘麻烦’就是不想被别人打扰喽？”
“是啊，要是目的被潜移默化地改变，恐怕就算是我也很难把持的住。”叶更一说。
“啊？”灰原哀怔住，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问题，“把持什么？”
“当然是面对金钱的诱惑和对实验的坚持时的抉择。”
叶更一说道：“我也是人，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自制力方面要比绝大多数人强上很多，所以当有些事情从知道结果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再去尝试了。”
“什么事情？”灰原哀茫然。
叶更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研究那款药物的目的是什么？”
“唔……”
灰原哀想了想，而后相当肯定的说道：“为了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需要多久？有生之年可以达到吗？”叶更一问。
“这个……”灰原哀默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所以，如果有一种东西，虽然不一定可以达到你预期的效果，但能立竿见影的解决掉90%的难题时，你会不会直接抛弃正在研究的项目，而选择它呢？”叶更一问。
“怎么可能有那个啊……”灰原哀反驳。
“当然有，那就是金钱。”
叶更一说道：“当兴趣爱好和奖励机制共存时，不仅不会强化行为本身，反而会制约他最开始的目的，金钱会潜移默化的成为过度的理由，损伤人类原本的兴趣，从而占领人的心智。”
“当把行为本身和付出就要有物质上的回报画上等号后，支撑我们行动的存在就会慢慢变成利益，失去最开始纯粹的兴趣后，我们的每个行动都会变成是追求利益。这样一来如果没有利益的话，缺少动机的我们还会再为最开始的兴趣和理想付出行动吗？”
灰原哀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结论是不会，即便醒悟过来后强行要求，也需要再用很长的时间来扭转这个想法。”
叶更一说道：“因为科研这条路上，没有100%的成功，只要有尝试就会有失败，如果只是为了追求稳妥，为了那份及时的收获，人就不会再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