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无人生还
“你们想要杀死神?没人能够杀死神!”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杀死过很多号称‘不死’的存在,跟那些东西相比,你所谓的神并没有很特别。”冯·施耐德说:“我曾在格陵兰海的海底见过它,我这残破的身体就是拜它所赐。但我活下来了,我要让它为这件事后悔。你也是从它手里活下来的人,难道你要一辈子不踏进北极圈躲着它的追杀吗?跟我一起去杀了它怎么样?为了你的父亲。”
他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那么温和,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者,说到这里却忽然变了语气,童孔中仿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无论他怎么掩藏,那份仇恨在被触碰到的时候,还是会如恶魔的黑色尖角那样刺破他的面具。
雪怔怔地看着他,久到连冯·施耐德自己都有点尴尬。不知道是自己的情绪无意中外露吓到了这个女孩,还是那一长串的英文这个因纽特女孩根本没听懂。
可雪最终点了点头,“我同意。”
冯·施耐德教授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看了阿巴斯一眼,敲了敲船舱的门,帕西推门进来。
“女士已经同意了体检方案,让我们的医生在两个小时内准备好。”冯·施耐德说。
帕西向着雪微微鞠躬,“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们的医生是位男士,希望雪小姐不会介意。”
微创手术要露上身,执行手术的医生当然不能是yamal号的船医,而是卡塞尔学院的人,他同时也是位持证的美国职业医生,对于病人的身体见得太多,早已心止如水。
但病人是妙龄的女孩,又是因纽特人,这些话最好提前说明。
“没关系,但阿巴斯要在病房外等着。”雪说。
冯·施耐德和帕西对视一眼。
“如果我父亲还活着,应该是我父亲看着。”雪补充道。
冯·施耐德愣了愣,没想到她对阿巴斯这么依赖。
……
阿巴斯靠在病房的舱壁上,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那是医生在为手术器械消毒。
遵照雪的要求,他得一直候在病房外,尽管这事实上毫无意义,他是冯·施耐德的同谋。
微创手术确实不假,但不是体检,而是安装动脉锁。
医生会在雪的身上做极小的切口,让无菌的铂金细丝进入她的体内,缠绕在她心脏周围的动脉上,整个手术过程比装假牙还容易,手术后雪也很难觉察自己身体的变化。
控制装置只是指甲盖大小的薄片,藏在肋骨的边缘,全套装置加起来不过十几克重。
被植入动脉锁的人带着它过一辈子都没事,但拿着遥控器的人随时能杀掉他。
阿巴斯相信施耐德和凯撒,希望雪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他的手伸到自己的防寒服里面,某一节肋骨处,使劲按下去的话,会觉得有一丁点的疼痛。
他也做了那个微创手术,动脉锁寂静无声地在他体内工作着。
做手术的时候他要求不打麻药,来清醒地感觉着那些铂金丝进入自己的体内,如同毒蜘蛛的触手那样缓缓缠绕在他的动脉上。
这是他为自己的谎言支付的代价,他欺骗了那个因纽特女孩,无论理由为何。
有时候,真的会为自己是人类而生厌。
……
三个人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跋涉,损失了全部的雪橇犬之后,他们只得自己充当雪橇犬,每个人都在腰间系着绳子,绳子后面拖着小型的雪橇,里面是他们从冰下抢救出来的物资。
极夜刚刚开始,太阳不再升起,但天边还是有微弱的亮光,可以当作判断方向的参考,但不太精准,剩下的就得看运气了。
“老大,你读不读推理?”芬格尔喘着粗气,但还有心情聊天。
“我不读推理,我有个女巫一样的未婚妻,任何推理她只要看到一半就会猜到结局。”凯撒澹澹道:“而且,她会跟我剧透。”
“1939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出版了她的成名作《无人生还》,十个有罪的人被邀请去一个岛上的别墅度假,然后全部都死在那里了。”芬格尔咧嘴笑道:“你说像不像我们现在的处境?”
凯撒眼神一动,“你是说yamal号上载的都是有罪的人?”
“而且凶手就在船上,《无人生还》里就是这么写的。”芬格尔说:“他会想办法让我们互相猜疑,最后把我们一个个干掉。”
“破解那个杀局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十个人中有两个人是绝对相信彼此的,一直待在一起,凶手就不能得逞。”酒德麻衣加入了这个无聊的讨论,“但每个人都猜对方是凶手。”
“想不到美女也读推理。”芬格尔惊讶道。
酒德麻衣耸肩,“不,我没兴趣读那破玩意儿,但交过写推理的男朋友。”
芬格尔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捶打着自己的膝盖,“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凯撒和酒德麻衣也停下了脚步。
确实应该休息了,遭遇利维坦后,他们连续不停地跋涉了十二个小时,体能接近枯竭。
凯撒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为了那个未知的科考站,放弃了撤回yamal号的机会。
他们事实上已经迷路了,本应出现在半途中的好几个永久性地标都消失了。
从地图上看北极圈,会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人类的足迹已经遍布北极圈的每个角落,甚至每年有上千名游客能够亲临北极点,拍照留念,甚至在那块浮冰上举办香槟酒会。
可一旦失去机械的支持,北极圈就骤然变作一片恐怖而迷幻的荒原,一个看不见障碍物的迷宫。
你往任何方向看去它都是一样的,会觉得自己永远在原地转圈。
如果不是酒德麻衣猎杀了那头北极熊,他们的食物供给都是问题,原本充足的自加热罐头居然没能找回来,然而一路烤熊肉的话他们就需要大量的燃料,燃料的供给也是非常有限的。
“我们得学因纽特人堆一个雪屋,它比帐篷保暖。”酒德麻衣说:“雪屋还能隔绝我们的气味,避免再被附近的北极熊闻到。”
芬格尔一听,顿时哼哼地秀起肱二头肌,“它们来了岂不送肉上门?我现在一口气能吃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