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过去
小怪物的攻击方式一定是偷袭,他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等着苏恩曦疏忽或者害怕到手脚发抖。
那苏恩曦偏就不害怕。
她从旁边架子上抄了一瓶历史悠久的伏特加,长裙拉风,高跟鞋踩地,铿锵有力地来到走廊里。
旋开略微生锈的铁盖,她把半瓶酒倒进了肚里,而后嘿嘿一笑,“跟姐姐玩捉迷藏吗?抓到了可要打屁股的喔。”
跟着透明匕首洞穿配电箱的门,电火花照亮了她带笑的侧颜,两秒钟后地下室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解开背后的拉链,天鹅绒长裙如蝉蜕般坠落,再踮着脚尖离开那双高跟鞋,苏恩曦一袭白色的丝绸衬裙,在黑暗中缓慢地移动,嗅着每一丝气味,听取每一丝声音。
猎杀不再是单向的了,苏恩曦和奥金涅茨回到了完全对等的位置上,谁先发现对方,谁就赢。
奥金涅茨新生的指甲锋利得就像爪子,苏恩曦的匕首也不差,龙血提升了奥金涅茨的听觉和嗅觉,但除非他恰好跟凯撒一样拥有‘镰鼬’那类单独强化某种感官的言灵,否则也强不过苏恩曦。
他不过是一个龙血血清强行催生出来的混血种,苏恩曦至少还是原装的。
唯一的遗憾,是当初酒德麻衣劝她学一些忍者技巧的时候她没有听,不过这也怪不得她,马超想要教诸葛亮耍枪诸葛亮估计也不会学,老子旗下有五虎上将,还用得着亲自单挑司马懿?
如果奥金涅茨把她看作那种会吓得双腿发软会尖叫着往外跑,把背心留给他的肥羊,那可就真看错了,要说她们三个人里真正的女流氓,非她苏恩曦莫属。
换源app】
在被那个男人找到之前,她已经看透了太多事,学会了无所谓。
那该死的强磁场还在干扰着她的感官,各种幻觉一闪而逝,偶尔觉得那个男人就熘达着跟在她后面,所以更没什么可怕的。
……
1998年,澳门,葡京酒店顶楼,八岁的苏恩曦嚼着薯片坐在赌台边。
至今她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白色的t恤外搭黑色的直筒裙,一双黑色的小皮鞋配白色袜子,漆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一脸优等生的模样。
那是重要的一天,她第一次遇到那个名为路鸣泽的男人,心里对他满是不屑。
“我们的小神童苏苏,少爷有没有听说过?”赌厅老板一口港普,胖脸上写满炫耀,双手按在苏恩曦肩上,“拉斯维加斯的赌王都要跟她请教牌技的。”
苏恩曦的对面是个看起来还在上中学的男孩,服饰却透着一股老气,白色的皮鞋和西裤,海蓝色的西装夹克,上衣口袋里塞着五彩的丝绸手帕。
不过穿在他身上还算凑合,跟同龄人比起来,他显得成熟那么一点,从容那么一点,慵懒那么一点。
按理说这种年纪的孩子是不允许进赌厅的,但楼上的私人赌厅管得往往没那么严,砸出重金买筹码,没理由把人家拒之门外。
这种小少爷苏恩曦应付过好几个,有的是偷拿家里的钱出来挥霍的,也有父母根本懒得管,给你钱随便你干什么的。
年纪小小就什么都经历过了,跑车、名牌甚至漂亮小姑娘对他们来说都不新鲜了,但赌桌他们还没玩腻,仗着兜里的钱,想来体会大进大出的感觉,一场下来如坐过山车,时而上云霄,时而下地狱。
赌博这种买卖是世上少见的合法坏买卖,属于那种明知道人类有弱点,却用那种弱点去赚钱的生意。
但苏恩曦当时的老板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他说人的欲望就像是野马,你就非得让它跑,你不把它跑累了,它就会自己撞死在山崖上。
苏恩曦也看不起自己的老板,不过她承认这句话老板说得有道理。
她这样的女孩老板手下有好几个,无一例外地漂亮、高级、生人勿近的那种范儿,苏恩曦是其中年纪最小的。
总有些客人手气特别壮,壮到赌厅都担心,这时候老板就会隆重地把某个女孩请出来,隆重地介绍给客人。
有的女孩外号神算子,有的女孩号称哈佛数学系高材生,反正就是很漂亮很厉害,问你愿不愿意跟她对赌玩玩。
男人这个物种其实特别像猫,比女人更像,好奇心贼大,这种时候基本没有不应诺的,但是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用在男人身上也合适。
女孩无一例外地擅长数学,或者说数字,她们对赌桌上概率的分布算得极准,这能稍微地提升她们的胜率。
稍微提升那么一点就可以了,胜率只要提升两个点,客人基本上都是掏空了口袋甚至倒欠了赌厅巨额债务才能离开。
老板从天南海北收拢这些女孩,好吃好喝养着,关键时刻祭出来,都是法宝。
如果真有某个家伙特别警觉,收拾筹码想走,还有更狠的杀手锏--女孩子只要轻笑着说,我的赌注可以是自己,少数意志强如擎天柱的兄弟也只能重新把筹码丢在桌上。
其实从他们进入赌厅的那一刻开始,局就已经布下了,燕瘦环肥各种女孩来来去去,有的是服务生给他端东西喝,有的扮作赌客过来小坐片刻,看他注意谁就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的女孩子,到时候请出来跟他对赌的就是这个风格的,而且更漂亮更高级。
苏恩曦能在这里混是因为总有特么几个死恋童癖,基本上都是油腻的老爷爷,他们看人一寸寸地看,看得苏恩曦都纳闷,自己还没发育,到底有啥可看的?
取决于对方行注目礼时的礼貌程度,苏恩曦会控制一下,太恶心的就半小时赢完收功,克制的就给他留点路费。
对于这份工作她毫无负罪感可言,八岁那年她就觉得自己已经看明白了世界,内心里装着一个毒舌的阿姨。
跟她的同伴们不同,苏恩曦没有什么悲惨的过去,沦落到在澳门赌场里给老板当工具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生在福建乡下的一座小城里,如今回忆起来,只记得满城浓绿的树荫和乌龙茶的茶香。
那是座多雨的城市,不是在下雨就是准备下雨,黑云之下的阴霾里,老人抱着小女孩在屋檐下捡着豆子,唱着‘天乌乌,要落雨,海龙王,要娶某’的闽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