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一盘大棋
有一说一,直到眼前为止对于江南而言,天香阁主浑身都是谜团,甚至连她本身的存在,都一样。
而对于天香阁主而言,她对江南的每一种认知,都充满了奇妙的误会。
比如,她似乎一直以为江南的神通道法也是被人所传授的?
而江南直到如今,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产生了这些怪异的误解。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将在此时此地战胜她,结束这场战斗!
那一刻,天香阁主的耳边回荡着那平静的声音,就像是在诉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那样。
只是她的瞳孔,却伴随着江南的话猛然收缩,清秀的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
仿佛……无法理解。
不仅是对江南所说的话,更是对眼前这突然逆转的局势。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突然就挣脱了那绝不可能被挣脱的束缚,反将一军。
“斡旋天地,功参造化,执掌阴阳,只手遮天。”
那一刻,江南仿佛与整个世界同化后的声音响彻在虚空中。
天香阁主抬起头去。
只见江南的身影依旧不变,只是此时此刻的横亘与虚空中,却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人味儿。
简直……就像是人类的躯壳中塞进了什么莫名的存在一般。
空洞,冷酷,不仁,毫无慈悲亦毫不怜悯。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与恐惧,自心头油然而生。
可这无关于天香阁主自身的意志,仅是位格上的无尽差距带来的本能的恐惧——就仿若污泥中的虫豸第一次仰望星空时,那种感觉。
“此方可谓之——斡旋造化。”
说话之间,只见他伸出手来,虚虚一握。
刹那之间,天香阁主只感觉到浑身仿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握住了那样,躯壳,灵魂,仙力,道则……甚至她自身的意念,都被掌控在别人的手中。
这种感觉,她有生以来唯独体会过一次。
很久很久之前,那个人要将斡旋造化传授于她的时候,曾展开过同样的领域让她体悟。
但哪怕漫长的岁月,哪怕她从他手中学会了诸多神通道法,却唯独对这所谓的斡旋造化,一窍不通。
最后,不了了之。
只有在远行之时,那个人凝结了一枚神通符箓,交由她手,以护周全。
然而在这一天,不仅他交给她的神通符箓被人破解了,她也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那是至深的绝望与无力。
虚空冻结,时间凝固,她便仿佛那搁浅的鱼儿,任人宰割。
败了。
尽管不是没有想过这一战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天香圣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可还要继续?”
耳边,再一次响起对方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与细胞都在颤抖,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那样!
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她便会灰飞烟灭那样。
完全不是敌手!
于是,虚空中响起的是天香阁主无奈的一声慨叹,双眼一闭,不再抵抗。
败了。
哪怕她不愿承认,但在那近乎碾压一般的可怕力量面前,个人意志无法左右半点局势。
见状,江南也撤去斡旋造化神通。
随之,那股毫无慈悲的空洞之意也从他身上消散,天香阁主也恢复了自如行动的能力。
她抬起头,直直盯着江南,“你……究竟是谁?”
原本,他以为江南同样也是那个人安排的某一枚棋子,被他传授了天罡地煞之法,图谋某个大局。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江南对那个人的一切似乎都一无所知,但即便如此,他却能施展那个人独有的神通。
这完全不合逻辑。
“阁主,先问问题的,应当是江某。”江南微笑着缓缓摇头。
天香阁主听罢,轻哼一声,微微侧过头去,却也没有反驳。
毕竟开战之前是她亲口说的,只要战胜了她,他便告诉江南一切。
见此一幕,江南突然感觉一阵恍惚。
——她明明盯着怀苏公主的姿态,却与那个柔弱温和的长公主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性子。更让江南确定,眼前之人,绝不是他的故人。
“妾身,决不食言。”天香阁主道。
“如此便好。”
江南微微颔首,开口问道:“你是谁?”
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没那么关心所谓的九零零一和背后那个人的身份了。
他更加急切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与他在上元的故人一模一样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天香阁主一愣。
似乎没想到江南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此……怪异。
“妾身自然就是妾身。”她一歪脑袋,“坤道圣主之一,珍宝阁主,道号天香。”
江南摇头,意味深长:“阁主,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天香阁主哼了一声,继续道:“妾身还是他留下的守卫,某件事物的保管者,以及……那个女人的影子。”
顿了顿,似乎有一种所有的秘密曝光的羞耻感,她轻咬贝齿看向江南:“你满意了么?”
江南目光一凝,顺势问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谁知道?”天香阁主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妾身被创造的时候,她早已灰飞烟灭,只是偶尔睡梦之时还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
“被创造?”江南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字眼儿。
一般来说,正常人都会说“诞生”、“出生”、“存在”等等,而不会说“被创造”。
“很意外么?”
天香阁主看了他一眼:“妾身并非男女交合而生,也并非天地自然孕育,而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存在——就像用黄泥捏出个人形来那样。”
江南若有所思:“创造了阁主的……就是阁主口中的那个人?”
天香阁主点头。
江南又问:“留下九零零一的,也是那个人?”
天香阁主再点头。
江南再问:“交给阁主天罡地煞神通的,还是那个人?”
天香阁主依旧点头。
江南深吸一口气,仿佛感觉自己已经逼近了事情的真相:“所以……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天香阁主的声音脱口而出,干净利落。
江南:“……”
你特么逗我玩儿呢?
仿佛察觉到他的不满与错愕,天香阁主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很多年前,妾身从他的手中诞生——就像凡人和野兽在天地的怀抱中诞生那样。”
“妾身不知晓他的名字,也不知晓他的身份,但对于妾身来说,他是父亲,也是母亲,是天地,也是万物。”
“他,即是一切。”
顿了顿,她看向江南:“你会时时刻刻去纠结你所在的天地是‘谁’吗?”
江南愣住了,挠了挠头,下意识道:“看起来……那个人对于阁主而言相当重要啊。”
能把某个人的存在当做天地、当做万物、当做一切的,恐怕已经超越了一切的感情——尽管天香阁主每次说到他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你误会了。”
天香阁主叹了口气,“妾身要怎么解释你才能懂——那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那只是单纯的描述而已。妾身的意思是,当妾身被创造的时候,没有天地,没有星辰,没有万物,甚至没有虚无与混沌——除了妾身,就只有他。”
江南愣住,几乎差点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但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仙市外“见”但那个叼毛的时候,他所身处之地,便与天香阁主所描述的相当一致。
没有天地,没有宇宙,没有万物生灵,甚至连“存在”这个概念都不存在——四方六合,唯有他。
至此,江南几乎可以彻底确定,那个创造了天香阁主的人,便是自己见到的那个叼毛。
他不仅将自己的灵魂送来上元,赋予青灯,点化东娴,甚至还在这岁月长河的一偶留下了什么东西,让天香阁主守护了万年。
想到这儿,江南的头越来越大了。
他隐隐觉得,这恐怕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棋局,横跨无尽光阴,宇宙星空与三界五行。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也是局中之人。
“阁主,请继续。”江南深吸一口气,暂时搁置下那汹涌的内心,开口道。
天香阁主显得有些不快,似乎不愿多提及那段往事,但毕竟有约在先,瞪了一眼江南后,她继续道:“妾身诞生之地并非仙土,或者说,那里根本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江南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妾身被那个人创造之后,他教妾身修行,教妾身文法,教妾身神通道法。那段时间,妾身很快乐。”
“但随着时间过去,妾身经常在梦中见到一个女人——她与妾身一模一样,但绝不是妾身。”
天香阁主露出厌恶的神色:“后来,妾身去问他——那个女人是谁?”
“他只是告诉妾身,妾身是由那个女人毁灭以后的一点真灵创造而来——尽管他并没有说她究竟是谁,但妾身能看出来,他无法忘记她。”
“妾身啊,不过是她的影子……被寄托着悲凉的可笑的思念的一具人偶罢了。”
于是,江南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怪不得她对自己本来的样子感到厌恶与不喜。
原来如此。
“阁主,你这是爱慕他?”江南若有所思道。
天香阁主瞬间愣住,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支支吾吾道:“你切莫胡说!妾身只是……只是……”
江南翻了个白眼,这特么也太明显了,“知晓,知晓,权当是江某误会,阁主请继续。”
天香阁主瞪了他一眼,轻咳一声,继续道:“后来……妾身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但总之很久以后,妾身突破仙境后,他开辟通道,让妾身来到这个世界等待某个人。”
“谁?”江南眉头一挑。
“一开始,妾身以为是你。”天香阁主看着江南,缓缓摇头:“妾身以为你也是他安排的人,但如今妾身却不确定了。”
江南眼睛一眯:“为何?”
“因为……斡旋造化。”
天香阁主道:“当初临别之际,他交给妾身一枚刻写着斡旋造化神通的符箓——方才你应当也见到了。但如果你也与他同宗同源,哪怕你天赋异禀学会了他的斡旋造化,也不可能破解那枚神通符箓。”
江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但说到底,这也是妾身的猜测而已。”天香阁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因为他唯一交待妾身的任务,便是好好看管那件事物,待有人来取时,便给那人。”
片刻后,她看向江南:“妾身等了无数岁月,春去秋来,沧海桑田,从仙土四分化作乾坤坎离,又亲眼目睹坤尊坎帝将两道合二为一……漫长到妾身都快忘记了,是否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
话音落下,江南心头一凝,道:“阁主口中的那件事物,便是……九零零一?”
“不错。”
天香阁主点头道:“后来,妾身闲着无聊,便在这天王峰办了个以物易物的街市,久而久之便成了所谓的珍宝阁。”
“所以,不是因为珍宝阁的寄存业务才有那久零零一,而是因为阁主要看管那九零零一,才有了珍宝阁?”江南直呼好家伙。
天香阁主点头。
“等等,不太对。”
江南仿佛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一样,“如此说来,只要江某说出九零零一阁主就应当将它交给江某才对?这非要击败阁主的条件又是何处而来?”
天香阁主狠狠瞪了他一眼:“妾身等了你如此漫长的岁月,你还不许妾身有丝毫怨气?”
江南:“……”
原来所谓的“战胜她”的条件,是因为这女人等了太久心生怨气,自行设置的。
那一瞬间,江南只感觉犹如窦娥之冤——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不应该是那个叼毛的问题?
但时至如今,他也懒得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当大多数疑惑都解开后,他开始关心起那所谓的“九零零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阁主,那个人托付给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江南皱眉问道。
“谁知道?妾身可没偷看过。”天香阁主摇头,迈步走去,“请随妾身来,这便带你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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