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天梯崩溃
那一瞬间，东娴也反应过来。
“世界意志可能的确没有人类所认为的神智，但灾厄却有。”青灯世界中，她同样脸色无奈，叹息道：“我们，都忽略了。”
——事到如今，基本可以确定所谓的世界意志仅仅只是一段死死程序一般的机械反应而已。
但它却可以催生出“灾厄”的存在，用以清除仙土这样的毒瘤。
先前，江南根据烧火棍儿中的幻景加上登天梯的演化特性，模拟出整个世界的宏大空间，用以推演破局的方法。
在得知世界意志只有死板的反应后，他找到了拯救一切的方法——即在保证世界意志的代行者“灾厄”活着的同时，让祂无法对世界造成伤害，同时规避了世界意志最后的“大势”重置。
原本，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但其中最致命的一点，就是“灾厄”。
尽管诞生于毫无神智的世界意志，但祂却拥有完全不亚于任何人类的智能——否则也不可能操控出如此庞大的阴谋，让坤坎二道毁于一旦后又即将毁灭乾离二道了。
当然，这并非指这个推演空间中的“灾厄”同样有神智，只是当江南把自己所知晓的信息都作为变量添加到这个演化空间中后，顺势推导出来的结果。
就像江南上辈子玩的游戏一样，里面的boss尽管没有所谓的智能，但也会根据设定的变量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
——即“灾厄”在察觉到江南永远禁锢祂的打算后，毅然决然放弃自身的存在，以造就“大势”的降临。
而作为诞生于世界意志的“灾厄”，自然是无比清楚的，清楚自己一旦灭亡，重置便会开始。
只能说，百密一疏。
“但我无法理解的是——当初初代乾主将祂打得濒临灭亡时，祂为什么没有以灭亡自身来启动重置呢？”东娴的声音中透着疑惑。
“两个可能。”
江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眼前的茫茫白雾，双目无神：“第一，重置是世界意志最终的手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灾厄被创造出来意义就是保护这个世界，毁灭仙土这样只进不出的毒瘤，自然不可能轻易动用最终的手段。”
在他猜测中，这就像是上辈子人体的免疫功能一样——身体会提高温度来杀死外来的病菌，但温度太高了，病菌和人都得完蛋。
虽然“重置”不至于把世界本身也搞掉，但肯定是有损害的。所以“灾厄”在并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可能自行催动“重置”。
“第二，更有一种可能，灾厄诞生之初，作为世界意志的代行者，很可能并没有‘自尽’这个概念。”江南猜测道。
东娴皱眉：“那为什么……现在有了？”
“因为……未来的祂，恐怕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灾厄了。”江南垂下眼眸，摇头道。
那一刻，东娴恍然大悟，惊呼道：“你是说……初代乾主？”
“不错，在被我逼迫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灾厄不得已与初代乾主的身躯完成了某种融合——让祂变成了某种并非人类但也并非灾厄的怪异存在。”
江南叹道：“恐怕正是因为这种变化，让灾厄也学会了鱼死网破的做法吧？”
话音落下，东娴沉默。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无用。
因为，钻进了一个无解的死胡同。
——要拯救仙土，就要阻止“灾厄”；要阻止“灾厄”就要打败祂；在此之后，如果毁灭祂，世界意志就会启动“重置”，大势降临，一瞬间磨灭一切。但哪怕将祂禁锢起来，拥有了初代乾主作为人的思维的灾厄，也会在发现江南的意图后，选择自我了结来推动大势的降临。
就像路有千万条，但最终的结果都是通向一个结果。
——消亡。
就好像无可更改的命运，无论做什么挣扎，如何反抗，都是徒劳无功。
“江南……”
东娴有些担忧，轻声开口。
——倘若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还好，但明明先前已经找到了破局的方法，最后却发现仍然无法改变结局，这才是最难受的。
让人看见希望后再陷入绝望，简直杀人诛心。
所以，东娴很担心江南的精神状况。
但不成想，经历过至深的绝望后，江南却反而比刚才要平静了许多。
除了……那眼眸中晦涩、深沉的不甘以外。
“别担心，我还好。”
他摇头道，“我会再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如果真的无能为力，那也只能如此了。”
东娴点头。
于是，江南再挥手，登天梯的力量被引动。
无尽的演化，再度开始。
.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天王峰圣地之上，浓雾渐稀，随着氤氲的茫茫白雾散去，一道道身影出现在这一片无垠的空间中。
——和诸多洞天福地一样，所谓的天王主峰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一座峰头，而是位于天王主峰之顶的一处被两位王打造的奇异空间。
无尽浓雾之前，一座巍峨仙宫矗立，它仿若是青色铜水浇铸而成，横亘天地之间，如不可逾越的高墙那般巍峨，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味道。
仙宫之外，一位位圣主立于云端，垂首低眉。
作为一域圣主，仙境大能，他们无需通过登天梯的考验便能直接踏入主峰。
——毕竟，登天梯也只是一件圣物而已，而作为同级的仙境存在，甚至可以依靠自身可怕的力量硬生生物理破解登天梯。
就像江南一开始感受到那股神秘的力量时，他就有把握能抵御那股力量。
若非他想借着登天梯的力量加上逆知未来的神通去推演未来，恐怕只需一念，就能跨越这对于仙之下存在们不可跨越的壁垒，登上天王峰！
所以，让无数修士谈之色变的神秘登天梯，在诸多圣主眼里，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能让他们都惊叹的，是眼前的青铜仙宫。
“啧，无论看多少次，这东西……都是如此高不可攀……”
无奈的叹息声从万衍圣主口中传出，这位无比擅长卜算的圣主可以根据任何一点儿信息推演出人或物的前世今生，但偏偏眼前的青铜仙宫，让他哪怕看一眼，都只感觉头疼欲裂，更不要说去推演真正的本源和根脚了。
而其余仙境存在们，哪怕没有如此敏锐的感受，但也同样难以去真正直视着巍峨仙宫。
“恐怕只有两位陛下，方才能驾驭这无上仙宫吧？”
诸多圣主中，继万衍圣主后，又有声音响起。
而此时此刻，当提到“陛下”后，诸多圣主目光不着痕迹地一变。然后在顷刻之间，恢复平静。
——心照不宣。
剑圣主等人，将这些变化收入严重，垂首低眉，不发一言。
他们表面平静，但心底却是门儿清。
眼前这些还能自如活动的圣主，都是已经被他们“策反”过的。
当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谋反。
只是承诺过在真的出现“两位陛下要毁灭坤坎二道”这样的事发生时，他们会阻止。
剑圣主举目望去，林林总总，一共九十余位仙境存在，皆在其中。
——虽说以他们几人之力，断然不可能对抗坤坎二道所有圣主，但倘若分散开来每一次只面对一两位仙境，就像面对圣钧剑主和华仙的时候那样，那就绰绰有余了。
总之，在计划开始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里，眼前的九十多位圣主就是他们的战绩。
——逐个击破。
“要开始了。”魇梦圣主看了看天，突然开口。
此时此刻，距离登天梯开启，已过去二十多日。
而登天梯开放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时间一到，天梯关闭，届时真正的仙宴，也将开启。
说话之间，几人转过头去，看向仙宫之外，那无垠的茫茫浓雾中，一道道身影显露出来。
其中男女老幼皆而有之，但大多数都脸色苍白，双目布满血丝，神色疲惫。
就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那样。
这一切，都被几位圣主看在眼里，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登天梯就是这样的东西。
无论是通过它的考验也好，还是被淘汰也好，其中试炼者必然都经过了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可怕噩梦。
那么露出如此表情，也就相当正常了。
“嗯，那两个小家伙也成功了，不错。”
魇梦圣主目光一转，看向人潮之中，只见楚氏夫妇从云雾中显露出来，尽管神色疲惫，但那双眼睛中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通过了。
他们夫妇二人，通过了登天梯的考验。
距那据说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圣地仙宴，只差一步！
距他们的女儿痊愈，也只差一步！
“希望仙宴中，他们能得常所愿。”
剑圣主叹息一声，垂下眼帘。
“——我们也是。”
说罢，他盘膝坐于云端之上，双目一闭，仿若假寐。
但突然之间，华仙圣主的一句话，让周遭几位圣主都是猛然一怔！
“嗯？那位阁下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不像是在和谁说话，而是自言自语那样。
但就是这句话，让剑圣主等人头皮发麻！
先前，众人压根儿就没考虑过，那位阁下会被登天梯这样的小玩意儿困住这种可能。
——那毕竟是能战胜剑圣主，圣钧剑主，天香阁主，甚至还磨灭了暗冥圣主的可怕怪物。
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在一念之间越过登天梯才对。
就像跨过一条小水沟那样，波澜不惊。
所以一开始，诸多圣主虽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通过登天梯试炼的修士们，但却也没有刻意去寻找江南的身影。
就像人们抬头望天时，不会特意去关注太阳那样。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它永远会在天上。
但现在，出意外了。
——江南，不在。
下方的修士，林林总总有近十万人，并且还在持续地增加。
对于凡人来说，这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可怕数字，但对于仙境存在们而言，只要他们想，一念之间便能将其尽收眼底。
然而，哪怕众人仔仔细细地看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修士，也没有发现江南的身影。
煌天圣主幻化的随从在，天演圣主幻化的随从也在，但唯独江南，不在。
就好像……他真的被困在了登天梯一样？
“不可能吧？”圣钧剑主自言自语道：“那位阁下，可不像会被登天梯这种圣物困住的模样……”
“但通过登天梯后，只会出现在这仙宫之前，那位阁下……能去哪儿？”万衍圣主皱眉。
沉默。
因为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只要江南踏上了登天梯，要么他就出现在此地，要么他就是被困在了登天梯的试炼里。
没有第三种可能。
“或许是……那位阁下又改变了样貌？”魇梦圣主突然开口：“这样的话，我们认不出来他也情有可原？”
话音落下，诸多仙人这才恍然！
既然通过试炼的人群中找不到江南的身影，而以他的可怕又绝不可能被困在登天梯里，那就只剩下了这种可能了。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阁下可真是……谨慎。”剑圣主撇了撇嘴，无奈道。
知晓江南身份的，只有他们几人，在这种关头都要改变相貌，只能说江南太过谨慎了。
嘟囔一句后，几位圣主轻声叹息，不再多言。
但突然之间，异变突生！
轰隆隆！！！
仿佛什么恐怖的庞大事物碰撞的声音，在茫茫白雾之中响起！
震耳欲聋！
然后，就好像暴风嘶鸣那样，原本平静的氤氲白雾动荡起来！
席卷！
肆虐！
破碎！
诸多圣主惊愕地抬起头，地上的无数修士更是心胆俱寒！
可怕的威能在外围的茫茫白雾中爆发，无尽的能量潮汐野蛮地撞碎浓雾，显露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事物！
仿若温润而浑厚白玉凝结的那般螺旋而下，将整个天王主峰完全笼罩的庞大阶梯！
同时，独属于圣物的可怕威压，煌煌降临！
——登天梯！
这件隐藏下茫茫迷雾中的圣物，显露真形！
当然，倘若仅是如此，断然不可能让圣主们骇然色变。
可怕的是。
——裂纹。
那仿佛亘古不灭的巍峨阶梯上，一道道裂纹，仿佛蛛网一般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