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傻柱当官

  果不其然,江大军入职的第三天,也就是7月31号,轧钢厂新任厂长杨保国到任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法定双休,只有法定单休,政府部门周六也是要正常上班的,所以周六下达任命书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原本有些暗流涌动的轧钢厂,瞬间就阳光明媚了,多数地下组织部长认为李厂长在轧钢厂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江大军也有自己的师傅了,嗯,就是于大山这个临近退休的副班长。
  按袁东方的意思是,江大军要接于大山的班,正好跟着他学,这叫传承有序。
  当然,袁大头说话没这么文雅,大体意思就这样。
  不管怎样,当天江大军就跟着江敬堂去了于大山家认了师门,顺带拿过去了一瓶茅台跟两斤高级点心。
  额,茅台现在的价格也有点小贵,还没有后世那么离谱,3块钱一瓶的茅台,江大军老子一个月工资能买个20瓶后还有剩余。
  搁后世,一个月收入能买得起20瓶茅台的,都是年入百万的人了。
  真正让茅台提起价来的是季总,他有一句名言‘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喝的起茅台,所以,茅台的定价就是普通人一个月工资好了’,是不是很慈善。
  比起季总,他的继任者袁总更加有名气,不仅上过商界新闻,还上过政法新闻,最后直接以优异的成绩被监大录取了。
  ……
  “走着,哥们儿,吃饭去,”张军拉着江大军说道。
  要说上班一个多星期,江大军的收获,除了一个还不错的师傅外,就是张军这个哥们了。
  俩人年龄相近,在一堆中老年人的维修班里,算是异类,跟那些年纪至少大了他们一轮的人自然聊不到一块去,俩人很自然的成了哥们。
  “张哥,这不还没到饭点吗?”江大军有些疑惑,闲着归闲着,下班的铃还没响呢。
  “嘿,年轻了吧,等你下班,再去食堂,好东西早都让后勤那帮孙贼给糟蹋光了,今天大头去厂里开会去了,当然要早去,走了走了。”
  轧钢厂上班这段时间,给江大军印象最深的,不是各种管理的松懈,也不是机器设备的落后,而是会山会海。
  你能想象吗,入职不到十天,江大军已经参加过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三十多个会议了。
  没错,小小的维修班也是要开会的,而且每天至少两个会,早上召开的叫晨会,全班人聚一起,由班长袁东方安排当天的任务,或者传达上级的指示。
  嗯,袁大头在开班组的晨会前,还要去参加由车间主任主持的会议的,车间主任会后还要去厂办,参加更高一级的会议。
  如果车间会议时间不超过半小时,维修班的同志们就只能干坐着等着,当然,时间长了,工人们也会自己安排工作。
  下午下班前,开的是总结会,总结一天的经验教训,如果有什么聚会或活动,也会在这个会上宣布的。
  隔三差五的还会有车间主任,或者主管设备的设备副主任过来,开一个关于某个特定问题的小会。
  再一个就是车间或者厂里组织的各种讲话的学习了,作为最先进阶级代表的工人阶级,怎么能少的了学习呢。
  这还是江大军这个小兵待遇,袁大头至少是个班长,参加的会就更多了。
  江大军见班上几位老师傅也带着饭盒、饭缸出去了,赶紧掏出网兜里的铝制饭盒,跟上。
  这叫不脱离群众!
  要是袁大头在的时候,众人肯定不敢这样,那是要记早退的,是要被扣工资的。
  江大军等人去的是一食堂,也是全厂饭菜味道做的最好的食堂,当然原材料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厨。
  到了一食堂,门口左侧挂着一块刷了黑漆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甲菜--茄子炒肉,乙菜--青椒炒肉丝,丙菜--烩豆芽菜。
  这是轧钢厂内部食堂自己的划分,甲菜只有厂办工作人员就餐的一食堂提供,就是厨师长动手做的小抄,肉多一些,主要供应领导;乙菜丙菜都是大锅菜,区别在于乙菜有肉,丙菜全素,甲乙丙菜的价格分别是15分,8分,5分。
  这个价格肯定是厂里补贴之后的价格,要不然,食堂得亏死。
  当然,不是说普通职工就不能吃甲菜,你非得吃,食堂也给你打,只要你受得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
  领导花钱吃高价菜,工人们倒也能接受,又不是直接免费沾工厂便宜。
  至于剧中开篇,傻柱拿回家的半只鸡,那是招待用餐,是厂里对外的公务,厂领导们虽然没有出钱,也是出了胃的。
  排队打饭,江大军的老邻何雨柱也在一食堂工作呢,还在丙菜窗口,算是厨师班混的差的了。
  因为甲菜窗口能接触到厂领导,乙菜窗口能接触到车间科室领导,吃丙菜的都是真正的劳动人民了。
  甭管有用没用,跟领导多接触、混个脸熟,总不会错的吧。
  江大军打菜的时候,何师傅手可是稳稳地一点也没动,给了江大军一大盆菜。
  要不说炊事员是八大员呢,就因为这一手抖勺的功夫,跟谁好、跟谁关系不好,一下就能看出来了。
  江大军打了豆芽菜跟棒子面窝窝头,张军貌似家底不错,每天都是乙灶,搞了个炒肉丝跟白面馒头,俩人选了一个空桌坐下。
  “哎,整天青椒炒肉丝,你说肉丝呢,我看叫青椒挑肉丝来的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食,你以为自己是地主老财的大少爷呢,隔天换个样式,实在吃腻了,哥们吃点亏,用豆芽跟你换了。”
  没成想,张军真的把两人的饭盒置换了,“我就尝尝这豆芽什么味道,我也服了,怎么跟青椒一个味,哎,大军,你打我干嘛?”
  “干嘛,当然是救你了,你看你饭盒里是什么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我艹,”张军骇然起立,饭盒里有一条肉色的毛茸茸的小尾巴漏出菜堆,还带着细细的绒毛呢。
  “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就是,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张军顾不得搭理他们,直接跑到洗碗刷盆的水池边,吐了起来,江大军也赶忙跑过去,帮着捶背。
  “怎么了?饭吃的好好的,怎么吐了?”临近水池吃饭的路人甲问道。
  “会不会是饭菜有问题?”说话的是路人乙。
  “怎么可能,咱们食堂的饭菜都是自己内部工人做的,绝对安全卫生,呕……”
  “我艹,你tm能不能换个地方吐啊,现在让我们怎么吃饭?”路人丙不乐意了。
  “老……老鼠,”路人甲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饭菜说道,接着又吐了起来。
  “什么老鼠,”路人丙顺着甲指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一条老鼠尾巴嘛,还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老鼠身上的呢。
  这个时代的人,可不怕老鼠,经历‘除四害’运动,谁手上没个几条鼠命,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关键是它恶心啊。
  还有它是怎么出现在菜里的,自己吃了没有?
  路人丙越想越好气,干脆把饭盆倒扣桌上,用饭盆敲击桌子,大声喊道“同志们,这菜里投毒了,不能吃了,千万不能吃了!”
  还在就餐的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兀地一怔,饭菜投毒不是报纸跟广播里才有的情节吗?
  几年前晋省就发生过一起砒霜投毒事件,六十一名工人险些丧命,还是部队用飞机把京城才有大量储备的特效药空投成功,才把人都救了下来。
  其实那种药学名二巯基丙醇,俗称解毒剂,后世国内随便一个大药房都能买到,一些小诊所里也可能有储备,采购难度也就比买感冒药难一点,但在当年,可是高科技,全国仅有京城一家药厂能够小批量生产。
  话说参与投毒的人中,有一个还是众人的前同行呢,他在钢铁厂干过。
  没错,就是那篇《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年纪大一些的人应该都还记得这篇文章,因为曾经出现在教科书上。
  这篇文章即使以现在的网文标准看,也是相当出色的,开头就是悬疑紧张。
  听到投毒,在这吃饭的厂领导们也坐不住了,特别是杨厂长,他直觉自己就是投毒事件的目标。
  要不然,为什么早不投毒,晚不投毒,非得在他刚上任几天投呢。
  曾经的军人身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召集厂领导班子分配任务,一路带人控制食堂众人,严禁出入;另一路跑去联系保卫处跟厂医院,让他们过来接手调查。
  杨厂长带着其余几位领导走到第一个喊投毒的工人面前,深吸一口热气,温和地问道:“同志,哪里投毒了?”
  工人丙指着工人甲留下的饭盒,“就在那里面,现在还能看见一条尾巴。”
  杨厂长为了查清真相,顾不得恶心,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
  杨保国用桌上的筷子,快速扒拉几下饭菜,从菜里挖掘出一只完整的、刚出生没几天的小老鼠的尾巴,肉嘟嘟的,分外恶心。
  杨保国险些没被气死,刚才他都在心里想好遗嘱了,给组织的、给父母的、给妻子的、给儿女的。
  结果呢,就这?
  杨厂长勉强压下火气,想要去其他桌查看情况,没想到因为两次剧烈的内心活动,腿脚有些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杨厂长中毒了,”工人丙大叫,似乎没有发现两眼喷火的杨保国。
  “赶紧把杨厂长送厂医院吧。”
  “厂医院那里行,至少是东直门医院。”
  “那是中医,要去就去人民医院。”
  “好了,大家先别吵了,我是不会去医院的,至少在所有工人都确认安全前,我是不回去的,首先我们要查明这次事件的真相,”被众人扶起的杨保国对众人说道,“李厂长,你负责检查,每一桌饭菜都要仔细查明,看看到底有多少根老鼠尾巴混进菜里。”
  随着投毒事件的案情明朗,李红军并不知道他在杨厂长的心里从第一嫌疑人,又回到了自己同志的行列。
  而且真要有人投毒,现场大多数人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李红军,因为他的嫌疑太大了,只要杨保国出事,李红军绝对是第一嫌疑人。
  调工作查进展的也不是很顺利,随着知道事情真相的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气,大家伙直接把食堂的桌子给掀了,轧钢厂的工人们,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蛮力气,还要冲进后厨,爆打被扣押在那的食堂众人。
  为了安抚民心,厂领导们经过紧急磋商,当场公布了几条处理方案:让在食堂就餐的众人都去厂医院检查一遍,众人检查回来、可以免费去二食堂就餐,为了给众人,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一食堂厨师班班长就地免职,最后,厂领导还给了众人半天的假期。
  当然有工作任务的不能都休息了,假期不歇班的话,可以换成加班券。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加班是没有工资的,但为了鼓励工人加班,工厂自己摸索出了这个东西。
  工人加班不给钱,给券,等你有事的时候,可以用加班券顶班,当然也可以攒下来,一起消费,甚至还可以在工厂内部交易。
  轧钢厂就有一个神人,经常加班,攒了足够休息半年的加班券,全部兑换了,直接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长住了几个月。
  江大军被恶心的吃不下饭去,医院回来,去五车间找江敬堂说了一下,就早早回家了。
  ……
  厂长办公室,一众厂领导都在听保卫处长孙建刚的汇报。
  杨保国给自己点上一根这个年代少有的、带滤嘴的华子,吐了一口烟圈,盯着孙建刚看了很久,“你说,没人承认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厂里冤枉他们了?就真的没有一个人,事先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就是查无此事喽?”
  “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把人给挖出来,”孙建刚拍着胸口坚决道。
  “时间?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杨保国讥讽挖苦道,在工人面前保持的平易近人形象,此时也保持不住了,他更像是一头随时准备狩猎的狮子。
  孙建刚不敢作答,身为曾参与审讯过特务的内行人,他知道绝大多数人,只要扛过第一波审讯,正常的审讯方式就很难让他们交代了,除非……。
  可这新上任的杨厂长,又十分爱惜羽毛,不肯答应,要不然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早就查出来了,他还用得着受这鸟气?
  但凡身处这个位置的领导们,哪个不是人精,就食堂这点小把戏,哪能看不出问题所在是食堂内部工人大内斗。
  要不然呢?
  你说一大把小老鼠尾巴,是怎么混进半米多高的菜桶的?食堂从选菜、摘菜、切菜、炒菜还有打菜一系列工序,经手那么多人,还都没发现,这简直就是神了。
  但是,你们内部矛盾怎么解决都行,能不能别拿工人健康开玩笑?能不能别拿领导健康开玩笑?
  “这样,我有一个提议,这件事情影响相当恶劣,所以我们要尽快平息下去,这是第一;第二呢,一食堂一定要好好整顿了,彻彻底底地整顿,要不然,这次是投老鼠尾巴,下一次就是投毒喽,在座的诸位,谁也跑不了,人人有份;第三,保卫处的同志可以收队了,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直到事情查清为止。”
  “我同意”,李红军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我补充两句,当时一食堂出问题的菜是在哪个窗口卖出去的?一食堂资历最浅的厨师是谁?
  这第一个人嘛,基本上不可能参与投毒的,因为他打出去的菜一出问题,他的嫌疑最大,怎么也摆脱不了的;第二个问题,投毒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因为不满原来的班长,跟他有矛盾,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怕就怕他想取而代之,如果我们不能加以分辨的话,把坏人提上去,这将会带来更恶劣的示范效应。”
  “我同意红军同志的意见,我们可以先从上面两位同志中选出一个当班长,他们熟悉一食堂的工作,然后让他配合后勤主任整顿,工作起来也方便不少,保险起见,一食堂主任就调职吧。”
  “那个,诸位领导,在丙菜窗口打菜的是八级炊事员何雨柱,同时,他也是一食堂资历最浅的炊事员了,”孙建钢开口道。
  李红军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八级炊事员?换成普通工人的话,就是三级工了,咱们轧钢厂可从来没有过三级工当班长的先例啊,资历最差的班长也是四级工。”
  “就是”
  “就是”
  杨保国用眼角余光快速打量了眼在座的那些应声附和的厂领导,笑道:“没有先例,我们可以搞一个先例嘛,原子弹我们国家有没有先例,不是照样搞出来了吗?就这样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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