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五章 哦个屁！

  因为是大年初一，实话说即便是在当下的2005年这个时候，在这样特殊的一天里，对于中国人来说，不但排在第一位的重要事情永远是团圆，甚至再往后排好几位，也轮不到娱乐消息、电影动向之类的。
  在这样的一天里，最能够占据人们关注焦点的，大约也就只有一个春晚。
  所以，《疯狂的石头》虽然举办了盛大的首映典礼，但就在首映典礼的举办地开始放映这场电影的同时，其实全国各处的电影院，也都已经开始售票和放映——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首映与公映在同时进行。
  简单说就是，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明湖文化方面并没有指望靠《疯狂的石头》的首映典礼真的去吸引太多观众的注意。
  这个首映典礼，说白了就是给冯必成的待遇。
  当然，在李谦看来，或许要不了几年，作为第一个在大年初一举行过首映典礼的电影，《疯狂的石头》可能会成为后来电影人们心中的一个标杆。
  如果这部电影能取得预期的成功的话。
  冯必成带着剧组忙着迎宾、道谢，李谦跟冯玉民则躲在影院入口处里面一点的一个角落里，也不找座位，就站着说了几句话。
  “他这两年变化很大。”李谦说。
  冯玉民则说：“不经磨砺难成人，说起来，还得亏当初闹那一岔子，也得亏你还愿意给我这个面子，继续用他。这一把大火，把他身体里的毒都给逼出来了。他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只要你不赶他走，他这辈子就跟着你混。”
  李谦笑，却也并不推辞，点点头，说：“好！我不会亏待他！”
  冯玉民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说：“希望这部电影能达到预期吧！当初剧本我看了，我们俩都觉得，这个本子不比《大腕》差呀，要按说，应该能冲到当初《大腕》的高度。”
  李谦笑笑，“票房的事情，风来风行，雨来雨去，咱不着急，也不必担心，走到哪一步都无所谓。大卖了，咱们高兴，成绩一般也没什么。你呀，操了一辈子心，现在收一收吧。他的底子已经打稳了，无论是从我这里，还是从电影市场，或者观众那里，一部两部的片子，都已经打不倒他了。再说了……差不了！”
  冯玉民闻言“呵呵”地笑起来，频频点头。
  然后他转头看李谦，“你那老嫂子可跟我念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让我把你叫过去喝酒。你也给个机会，让我这小子给你端杯酒！怎么样，什么时候得空儿？”
  李谦笑，抱起肩膀，“你跟嫂子说，不去！”
  冯玉民瞪眼，“为什么？我得罪你了？”
  李谦又笑，“一码归一码！我把卖你这个老大哥的面子，都放你儿子身上了！你这儿，没面子喽！你说你要拍电视剧，居然跑别人家去做工作室，不把我放在眼里嘛！这些年来没故意跟你打对台就不错了！喝酒？不去！”
  冯玉民张口结舌，“你……你这人……”
  李谦抱着肩膀，不搭理他。
  片刻之后，冯玉民说：“今年开春这部戏处理完，我的工作室跟那边的合约就结束了，那边最近正催着要跟我续约呢！要不……咱合计合计？”
  李谦这才看他，“怎么合计？你想合计什么？”
  大家都太熟悉了，冯玉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给我两本的改编权！”
  李谦看他，“哪两本？”
  冯玉民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张口，“《笑傲江湖》，《天龙八部》！”
  李谦摆手，“没得谈！都给你了，老韩肯定跟我急！”
  冯玉民赶紧道：“把《天龙八部》换成……”
  李谦摆手打断他，“就一本《笑傲江湖》！看你拍的怎么样，咱再讨论下一部，怎么样？”
  冯玉民想了想，点头，“成！那就这么说！”
  顿了顿，道：“这回可以去喝酒了吧？”
  李谦笑起来，“行吧！给你老大哥一个面子！回头我带小露过去！”
  冯玉民赶紧伸手一拦，“别！我更希望你把程素瓶带过去！”
  李谦讶然地扭头看他。
  带王靖露过去，这是大妇，去冯玉民家里拜访、喝酒，当然是对冯玉民老两口的郑重对待。但是很显然，冯玉民已经开始算计别的事情了。
  李谦的脑子里顷刻间闪过几个思路，然后就笑起来。
  他摇着头，苦笑，“行！还是你行！不愧是老大哥！”
  冯玉民略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说：“我看《龙门客栈》，一下子就相中了程素瓶的男装扮相。”
  李谦问：“从那时候起……不，那不是你的风格，你一向老谋深算！我猜着，你得是从至少一年半到两年之前，就开始惦记《笑傲江湖》了吧？”
  被人说“老谋深算”，冯玉民也丝毫不恼，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
  但李谦想了想，很认真地道：“你的电视剧版，还是别用她了。你电视剧版一用，将来我们的电影版再用，就不出彩了！”
  冯玉民闻言想了想，无奈地叹口气，点了点头，“也成！”
  但顿了顿，他又说：“不过……那任盈盈……你得给我个能压住阵脚吧？我这都整个工作室过去投靠了！”
  李谦闻言笑起来。
  “行！只要你能说动演员，公司里的人，随你挑！”
  “得嘞！”
  …………
  那边来的客人逐渐变少，李谦和冯玉民迈步往大会客室里走，身后却忽然有人喊，“姐夫……”
  这一嗓子，喊得李谦瞬间打个寒颤。
  这方言，这喊法，在明湖文化，有且只有一个人。
  想当年白玉京在长安府开花店，李谦去邀请她出演《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正赶上这个家伙给白玉京送货，那时候李谦就认识他了。后来白玉京签到明湖文化，人也搬到顺天府来，把这家伙也带来了，从此之后就成了明湖文化影视部比较特殊的一个签约演员加签约道具师。
  这些年来，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跟着道具班做道具，拍戏缺人了就顶上去做群演，演过死尸，演过路人甲，演过小兵，也演过太监。
  在《疯狂的石头》里，他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黑皮。
  嗯，就是在另外那个时空黄渤起家的那个角色。
  他叫刘忠鑫。
  李谦赶紧转身，看见他正走过来，等他走近些，忍不住再次叮嘱，“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跟你玉京姐真的就是朋友，你别瞎喊！”
  旁边冯玉民忽然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似乎有点嘲讽的意思，然后不等李谦说话，他就走开了。
  刘忠鑫已经到了近前，“嘿嘿”地傻笑两声，依然是那副傻了吧唧的憨厚模样，一看就带着浓浓的乡土味。
  他说：“知道！知道！额姐说过，额就是喊习惯咧！”
  李谦无奈，“还有啊！你这个陕西腔是不是能改改？来顺天府都多少年了？四五年总有了吧？就不能改改腔调？”
  刘忠鑫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换成了他那略有点别扭的普通话，“好，好！我以后说普通话！姐夫……呃，谦爷，我知道，这些年你都是在硬拉扯我！现在我也演了电影了，冯导说选了我，让我演个角色，我当时就想去谢谢你，额姐不让，说你忙，没工夫。今儿正好是大过年，额给你磕个头，给你拜个年！”
  说话间，刘忠鑫迎面就跪下去了。
  还好李谦反应快，一下子就给捞住了，“干嘛干嘛！起来！……你起来！咱不兴这一套！你赶紧起来！”
  刘忠鑫还是坚持要跪下去，但李谦身强体壮的，硬要拉，他当然跪不下去，李谦跟他说：“你这是要干嘛？知不知道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呢？你这一跪，知不知道媒体会怎么炒？……赶紧起来！”
  刘忠鑫愣了一下，终于不再坚持非要磕头了。
  “我就是想给你……”
  李谦摆手，“行啦！别弄这些！再说了，你们冯导既然选你，就证明他看重了你的天赋，我看过不少素材，也看过好几个剪辑版本了，你演的的确很好，很出彩！所以，你要谢，也该去好好谢冯必成导演，谢你姐！知道吗？”
  刘忠鑫赶紧说：“额都……我都谢过了！”
  李谦点头，问：“你姐给你安排经纪人了吧？”
  他说：“嗯！年前就安排了，我姐说我以后可能也需要有个经纪人了，就让她的经纪人也给我做经纪人。”
  李谦点头，“那你回头告诉你的经纪人，就说是我说的，接下来这段时间，让她别管你姐了，就只跟着你！该怎么应对媒体、应对观众和影迷，让她好好教教你！这是你的一个大机会，一定不许犯错！”
  刘忠鑫似懂非懂地点头，“哎，哎……额知道咧！”
  …………
  上午十点十分，顺天府明湖影城的一号放映厅里，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电影正式开始了。
  李谦在前排看了能有七八分钟，然后就起身猫着腰出了放映厅。
  实话说，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谦在把脑子里的另外那个时空的经典文艺作品搬过来的时候，在整个故事的大体面貌上，他一直都是特别尊重原版作品的。
  虽然他也一直都特别看重创新这件事，但一直以来的处理思路都只是“微创新”而已——首先是他肯定无法做到跟随身带着块硬盘一样记得那么精确无差，二是两个时空之间的文化、社会，本就有着一定的差异，三是对于这些作品，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和思路。
  但最开始是不太敢改动太多，怕自己水平不够，改动太多反而把一部必红的作品给改扑街了，后来随着自身的不断进步，则开始逐渐地越来越发现原版作品实在牛逼，很多地方，按照自己的想法改了，甚至会不如不改。
  所以在他看来，“微创新”最好。
  但还是那句话，两个时空虽然都是中国，但时空的不同，发展路线的不同，人不同，社会也不尽相同，很多东西，显然不能生搬硬套。
  尤其是都市作品，尤其是喜剧作品。
  喜剧，是最贴地气的作品类型了，故事梗概可以借鉴，人物设定可以参考，但具体的细节，必须紧紧地贴着当下的生活，这个真的是丝毫都容不得生搬硬套。
  所以……现在的这一版《疯狂的石头》，跟他脑海中的原版，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不同之处。
  《大腕》还好，反正京片子，一个极尽夸张之能事的黑色幽默喜剧，而且故事里的笑话梗，很多都是故事本身自带的，并不完全依赖台词，所以需要变动的只是部分已经“不合时宜”的台词。但是《疯狂的石头》的原版里，有着大量的方言台词，且几乎都形成了密集的笑点包袱，关键演员又完全不是那一批演员了，所以，它的台词变动相当大。
  当然，李谦看过初剪版，也看过上映版，他非常确定这是一部极好的电影，一部并不逊色于原版的好片子。
  来到外面，独自一人推门进了会客厅，两个漂亮的服务员看见李谦回来了，也不忙着收拾了，赶紧过来问，“李总好！”
  李谦摆手，“你们忙吧，不用管我！”然后掏出手机，给齐洁拨了过去。
  电话过了足足二十秒才被接起来，却居然是李妈的声音。
  “喂？小谦？小洁洗着菜呢，让我帮她接。”
  “呃……”，李谦愣了一下，赶紧问：“妈，她去咱们家了？”
  李妈倒是怡然自得，“啊？来了！”
  李谦有点噎住了。
  片刻后，李妈压低了嗓子，小声地说：“进门就喊了爸妈，我跟你爸又高兴又有点尴尬，你说你小子，唉……”
  李谦也很尴尬，“那……那她……”
  李妈说：“她说今天你回不来，要忙着电影上映的事儿，所以过来陪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这部，还非要给我们做饭吃，我哪能让啊，虽然是熟人，但也是新媳妇进门第一天！我俩一块儿忙活呢！”
  “哦……哦……”
  “哦个屁，以后你给我老实点儿！非得要那么多，你睡得过来嘛你！”
  ***
  刀一耕给大家拜年啦！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鸿运当头，万事大吉！大发财，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