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貌新颜——灵犀院
三人坐定用茶，灵儿经这半日聒噪，不觉有点乏累，只静坐喝茶，一无言语。
衡王细看灵儿，今日因要去见柳氏特意打扮了一番，身披翠水烟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鬓插白玉兰镶珠碧玉簪，长发及腰，此时安静的坐着，颇有那仙人之姿，淑女之风。又想这样的人儿竟然在这相府之内被人百般的刁难，心中愈加懊恼。
沐晨风这已是第二次到得灵犀院做客，上次为办案找灵儿帮忙，那时已觉这灵犀院颇为寒酸，虽是相府嫡出的小姐，既比不过那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小姐三分。不说别的，单这伺候的仆人也只清溪一个贴身丫头，灵犀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着实照应不过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向衡王道：“上次王爷还欠着二小姐的谢礼，好似二小姐还一直未得呢？”
宁贻衡本自沉思，无意听得沐晨风突然如此说，满脸疑惑的望了过来。
沐晨风接道：“我看这灵犀院实在过于简朴了点，不如王爷就贴补些，也算补了二小姐的礼了。”沐晨风自不是那小气之人，寻音楼在大周无人不知，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也是数得上的几个大户之一。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料那衡王再怎么愚笨也猜得出其用意。而此时的沐晨风若不是发现眼前二人已是颇为在意彼此，哪里会说出上面的话来，虽心里几分酸楚，但是君子成人之美。
宁贻衡不语，把眼神直接望向灵儿，受与不受，还是得看灵儿的想法，他并不想让其为难。
灵儿看着望向自己的衡王，眨了下眼睛，调皮的笑道，“有人送礼，而且看起来还是份不小的礼，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怕衡王不舍得呢。”
宁贻衡一瞬间顿觉身心轻松，只要能帮助面前的人儿，能够天天看到她开心的笑，这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因为她开心了，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无限乐趣。但面上仍淡淡的道：“竟是允了二小姐的礼物，王爷我自当奉上，明日便让人把东西送过来给二小姐挑选。”
灵儿也是想通了，即便自己处处谨小慎微，关起门来过日子，也躲不过人要硬闯进来滋事。今个有柳氏母女要母亲嫁妆一事，明日就会有其他的，反正自己在这相府一日就会有人惦记，倒不如放开了，让自己过的舒适点，反正愁也一日，喜也一日。
沐晨风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开心道：“已是午时，二小姐不如做点啥好吃的招待下我们，就当提前答谢衡王的谢礼了，沐某人也蹭个便饭？”沐晨风自上次吃了灵儿做的点心一直念念不忘，是以这次赖着不走，想他刚帮了灵儿要得礼物，也定不会赶自己。
灵儿既不是这大周的闺阁小姐，自然没有那温婉、贤淑的性子，以她二十一世纪知识女性的性格，请这两位大帅哥吃饭实在算不得什么。心情大好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性情，只朝那沐晨风诡异一笑，“我做的你都敢吃？”
沐晨风忙连连点头，“二小姐手艺，沐某焉有不吃的道理。”
宁贻衡倒并不在意，于他只觉得或许这相府二小姐会做得几个小菜，但是要说手艺如何，实在是浮夸了，是以并不插话，只悠悠的喝着茶水，一边思虑明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
灵儿便起身和清溪到得厨房，宁沐二人只静坐厅中喝茶等待用膳。
灵儿选了一下食材，恰巧今日外面送来几尾各式的新鲜鱼来，便寻思了几个以前常吃的菜来。把鱼打理好，再把调料等用物一应摆好。清溪生火，灵儿掌勺，主仆两一顿忙活。灵犀院不大，又及厨房就在客厅旁边，厅中两人只闻得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早馋的不行，那衡王更是心中满怀期盼。
约三炷香的功夫，清溪便开始往厅内一一摆菜，第一道是糖醋鲤鱼，那鲤鱼色泽金黄莹润，让人垂涎欲滴；第二道是清蒸鲈鱼，鱼肉白嫩，香气扑鼻；第三道水煮鱼片，青花瓷的小盆相当秀气，里面被红红的辣椒衬着白白的鱼肉，煞是醒目；第四道红烧鱼块，肥嫩的鱼块混着翠绿的葱叶，看着就有食欲；第五道是份汤，鱼头炖豆腐，灵儿还特意放了些芫荽在里面，浓汤绿叶，让人垂涎。
宁贻衡此时已是傻了眼，他是万万没有料到灵儿还有这能耐，既然做出个全鱼宴来，虽然只是四菜一汤，可是只看这卖相就不得不暗自叹服了。
“还愣着干什么，大家请吧。”灵儿得意的招呼道，顺便拉了清溪坐下，“这是我们的地盘，不用拘谨。”清溪推不开，只得勉强坐下。
沐晨风也顾不得其他，拿起筷子便开吃。
“沐公子请用这个。”灵儿拿筷子指着面前的糖醋鲤鱼说道。
沐晨风夹了块鱼肉放进嘴去，只觉鲜、甜、香，忙忙的又要吃第二块。
灵儿又指着水煮鱼片道：“沐公子尝尝这个。”
沐晨风毫不犹豫的夹了块，一时间那面上表情真是说不出的纠结，看得宁贻衡一时语塞。
灵儿这时已忍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清溪只嗤嗤的忍着不敢笑。
灵儿这才盛了碗鱼汤递过去，道：“喝点汤就好了。”
沐晨风忙忙的喝了点汤，缓了一下道：“好吃。”各有不同，但是都是极好吃的，比那鸿兴楼做的强的多了。
宁贻衡这才开始细细品尝，心中又是无限感叹，“不知这精灵一样的人儿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清溪吃了点便离席伺候三人用膳，灵儿看着这两人吃的尽兴，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这二人用完膳便起身告辞离去，那沐晨风玩笑道：“下次二小姐想要什么礼物，我们自当奉上，只求美餐一顿就好。”惹得众人哈哈一笑。
衡王回至王府书房内，一时既然觉得十分冷清，这自己用了很多年的书房今日看来却是有点不舒服。沉吟半晌便让人把韩勇喊来。衡王一向独来独往，韩勇虽为其近侍却很少能摸清主子的心思，听得召唤便匆匆赶来。
衡王道：“明日你去采买些闺阁女子的一应房间摆设之物，再捡那上等的丫鬟仆妇要几个，一并送到相府二小姐处供其挑选。”稍一沉思又道“都选那极好的。”
韩勇不由得一头雾水，“衡王府和宰相府素无往来，往相府送东西，而且还是送给人家小姐的，这是哪门子事啊？”可是衡王向来寡淡，并不喜下面人问的太多，只要照办就行，韩勇答了声“奴才这就去办”，便退了出去。
次日午时不到，柳氏正在房内和姬冉商量这嫁衣的用料及款式，绿珠匆匆来报，“衡王府来人递上拜帖求见二小姐。”
柳氏满腹狐疑，“那所来之人可说因为何事。”
绿珠摇头道，“没有，但是带了许多东西来，好像皆是要送给二小姐的。”
柳氏愕然自语道，“这是为何？”
那姬冉已是满脸鄙夷之色，狠声道：“别是又勾搭上衡王了，真是个狐媚子，娘快去教训那贱人一顿以正门风，别让她丢尽了宰相府的脸。”
柳氏无奈的看了眼女儿，忍声“怎么就改不了这急脾气，以后可如何做得了瑞王府的当家主母，现在去斥责灵儿是打她的脸还是衡王府的脸，也不用脑子想想？”
姬冉受了母亲训斥，撅起樱桃小嘴，满脸的不悦神色。柳氏也不管她，对绿珠说道：“先带到花厅用茶，待我去看看再说。”
柳氏整理了衣服便前去花厅，见一个上等侍卫打扮的男子正等在那里，此人正是韩勇。韩勇见柳氏出来，看那穿着打扮料是相府夫人，忙行礼道：“小人见过夫人。”
柳氏道：“不知衡王府今日到我相府所为何事？”
韩勇如实回禀：“奉王爷之命，特给二小姐送东西及仆人来。
柳氏一听是真，不由得怒火中烧，衡王府这是打相府的脸吗，难道堂堂大周的宰相府第还缺得这些。
这柳氏能在正室夫人去世不到一年便被姬谦扶了正，那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心中虽百般恼火，那面上仍是一派端庄稳重的当家主母的风度，心中暗想，“若是今日自己不允这些物件送得灵犀院内，必是会闹将起来，一则驳了衡王府颜面，二则自己掌管相府中馈，竟然让别人贴补这些，显见得亏待了那嫡出的相府大小姐灵儿，无疑打自己的脸。
韩勇见柳氏只是沉思，并不答话，不由得急道：“夫人，可否容在下将东西速送至二小姐处，也好早点回去给王爷回话”
柳氏淡然道：“二小姐毕竟闺阁女子，你且稍等，我且吩咐了家人送进去方好。”
灵儿见仆人陆续搬了很多物件送了过来，也不言语，由得清溪在那里安排摆设。她只把眼睛放在那来的几个丫鬟婆子身上，其中一个女孩子极为吸引灵儿的注意，只见那女孩生得纤细，而眉眼、嘴巴竟是和自己前世的姐姐有三分相似，心中好感顿起。
来的女孩子六个，婆子六个，灵儿只拣那看起来诚实顺眼的各留了两个，其余的全退了回去。灵儿虽喜欢热闹，但是人多是非多，她还是明白的，
灵儿哪里有过这么多人伺候，即便前世爸妈已很是娇惯她们姐妹俩，但是家里比较看重孩子的自理能力，一应小事都是自己动手，妈妈所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是以灵儿对自己挑选的这四个人并未低看一眼，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和自己姐姐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性格腼腆，只是安静站着，并未答话。倒是另一个生得浓眉大眼的女孩子先向灵儿福了一下，起身道：“奴婢今年十六，如今竟然有幸伺候小姐，以后小姐就是奴婢的主子，这名字当然是由小姐取。”这也是大周的惯例，仆从换了主子就一切是主子的，是以名字必由新主子取了，也表示和以往断了干系。有人先开了口，那接下来几人方一一答话。原另一女孩子今年也是十六，两个婆子皆是四十有余。
灵儿笑道，“竟然是这样，指了那胆子大些的女孩你便叫清清，又指了指另一个女孩子你便是诺儿。”因姐姐的大名里有一个诺字，是以灵儿便给她也取了个诺。那两婆子就是用了其姓氏，一个是王妈，一个是张妈。
清溪遂领着大家把主屋旁边的厢房收拾了两间供四人居住。
这时灵犀院一下出了四人来，顿时热闹了许多。灵儿高兴，当日便亲自下厨做了许多菜，大家欢聚一场。那丫头、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主子，把自己当亲人看似的，心理早已感动的无可无不可，暗暗发誓必得好好伺候主子，毕竟主子好了方能护自己周全，明白人都懂的道理。
午膳过后，灵儿方欲稍事休息，清溪便来报：“夫人来看二小姐了。”
灵儿心中暗道“来的倒是快。”
那柳氏带了两个丫头进得屋来，环顾四周，果然焕然一新，一派贵气，竟比自己那相府主屋还要精致。
灵儿上前施礼道：“灵儿见过夫人。”
柳氏忙上前双手将其扶了起来，柔声道：“二小姐快起，母亲平日里想来是照顾的不够周到，让二小姐受委屈了，这若是让你父亲知道岂不是要责备于我。”
灵儿当然知道她意所指，这是来给自己敲警钟，怕自己去向姬谦告状，也是堵他人之口舌呢。便道：“夫人多虑了，这本是灵儿那日前去相国寺上香为母祈福，不巧遇到衡王及主持大师对弈，灵儿莽撞，上前与衡王下了几盘，不意竟然赢了其几子。当时只是玩笑输的人要送赢的人礼物，没想到竟然真的送了来。”
柳氏哪里信这些话，即便有送家什和仆人作为礼物的，但是这也太过巧合了。但柳氏也是个乖觉的，灵儿既然给了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只是面上仍是一副确实相信，突地了然的样子，笑道：“若是这样更好不过了，母亲还以是我照顾不周，让二小姐不满意呢。”
灵儿淡然一笑以示认可。
那柳氏再说些闲话，看了看新来的丫头、婆子，嘱咐几句便起身携了丫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