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人多嘴杂——费思量
话说衡庆帝出面打发走花贵妃,算是给灵儿解了围,然她却没有给皇帝一点面子,仍是闭门谢客。
待得回到寝宫,衡庆帝招来小毛子吩咐道:“你拿些西域进贡的药膏送去花妃处,就说朕忙不能即刻去看他,待忙完这真必去和其一同用膳。”
小毛子听完吩咐,见皇上没让自己退下,便跪着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揣摩皇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自己去办。
“传朕口谕,让内务府拟旨封婉秀居贵人,一切用度都从朕这里出,并无需同其它各处管制有何瓜葛,也严禁再有人私下前去打扰。”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悄悄去办了就好,不要闹出声来,越少人知道越好,朕知道灵儿喜欢清净,这也算是合了她的性子。”
小毛子退身出去,想了想今日这事倒是个机会。封贵人的事情就是自己再怎么遮盖,横竖内务府那些个官员是要知道的,到时候就一推二六五,说不知道也就结了。何况法不责众,难不成把这么多人都推出去咔嚓了不成。这么想着便觉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松快了些,迈步子就往贵妃宫里去。
这花贵妃来头可不小,她本是文学阁大学士花锦程的大女儿,花蕊正是她一奶同胞的妹妹。原文学阁学士也并非什么高管,只是花锦程一生治学,门下弟子做官进爵者众多,是以花家人脉颇广,一般的王侯将相见到多少都会给些面子。
今日恰逢花蕊进宫找姐姐玩儿,见姐姐不在宫里,正摆弄着廊下挂着的一只八哥儿玩。那八哥也是个讨喜的东西,学花贵妃说话简直神似,逗得花蕊‘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正玩着看见姐姐从外面回来,可仔细看了才发现姐姐今日竟是大变了样,衣裳凌乱,一只手捂着左脸,到门前也不搭理自己。一低头钻进了房中。
“这是怎么了,天爷,难道在皇宫里还有人敢寻姐姐的不是,也太大胆了些。我要去求见皇上,让他替你做主。”花蕊恨恨道。
“妹妹快回来,皇上已经知道了,你再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花家不知礼仪?”
花蕊听姐姐这么说,只得跺脚回来。帮着丫鬟一同服侍花贵妃换了衣裳,洗脸擦上化淤的药膏。
房间里正忙着,外面传来小宫女的通报声,“毛公公来看贵妃娘娘了。”
“让他候着,没看我们这里正忙着呢?不管谁来,只管等两个时辰再说”花蕊没好气的朝外面喝道。
花贵妃却按住妹妹,示意她旁边站着去,吩咐道:“公公就进来吧,不妨事的。”
小毛子这才踏进门来,问安后方道:“皇上担心娘娘。特让奴才送来了进宫的药膏,娘娘先用着,若是好,随时再差人去取。皇上说等他忙完这阵便亲自过来看您,陪您用膳。”
“替本妃多谢皇上惦记,来人啊,赏公公些酒钱。”话音刚落,便有宫女拿了十两一个的大封儿递给了小毛子,这是老规矩。
花贵妃便示意宫女退出门去,这才问道。“问公公一个话,那女子是何来历,看情形倒不是京城内一般的名门闺秀。”
小毛子回道,“恕奴才愚笨。这事儿着实不知道,亦不敢私下里妄加揣测,奴才还要给皇上办差去,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一溜烟的跑了没影儿。
急得花妃连连喊了几声。还哪里留的住他,竟是比猴子跑的还快。
花蕊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气道:“这必然是早被人叮嘱了,哪里会露一点口风给你,你也是瞎想,只是没事姐姐如何会去招惹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也是徒增是非。”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何况又是皇上,不拘是哪里,看见合心意的女子带进宫来,再寻个由头封了头衔,如此就可光明正大的伺候自己,古来有之,是以花蕊埋怨的倒是在情理之中。
花贵妃气恼道:“我哪里会知道皇上随便带了个如此刁蛮泼辣的角色,不过前两日路过养颐殿,进去向父皇问安,听那里的宫人唠叨了几句,今日便去瞧个热闹。”
花蕊见姐姐又羞又恼,也同情起来,少不得静下心来安慰,“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左右你如今已是皇贵妃的身份,若是能继续得皇上欢心,哪日封了皇后才是正经。”
花贵妃听妹妹说的真心,但是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气恼道:“什么灵儿?我看是个狐狸精才对,哪日别落到我手里,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什么?灵儿?”花蕊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嘴里直念念叨叨的重复这句话。
“难道妹妹也认识她,快说与姐姐听听。”
花蕊便将自己如何参加了寻音楼的宴会,又如何受邀前去拜见,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一一说与姐姐听。
姐妹俩又将灵儿形象描述与对方听,如此这般算是断定此灵儿便是寻音楼所见的灵儿万万没错。
这边花家两姐妹正在想对策如何对付灵儿,那边婉秀居里却格外的热闹。先是圣旨到,赐封灵儿坐了贵人,然后便是各式赏赐悉数搬了进来,金银珠宝不说,形形色色的奇巧玩意儿更是看的人眼花缭乱,就是贵妃娘娘并宫里其他妃嫔一总儿也没得到这么多。把个搬东西的太监也好奇的总想往室内瞄上两眼,看到底这新贵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有小毛子机警,管着众人,谁也不敢在这婉秀居中多行一步。
“贵人大喜了,奴婢们给贵人贺喜!”琴儿领着一众婉秀居中伺候的宫女一溜儿的跪了下来。
灵儿无精打采的拿着本书躺在春凳上,懒洋洋道:“你们看有喜欢的尽管随便挑去,其余的留着哪天我被打入冷宫好用来求人活命儿。”
大喜的日子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自然是忌讳的。然琴儿见这主子正眼都没看过自己几个,也不敢劝,便领着宫女们悄悄的退了出去。
灵儿这才坐起身来,朝地上一溜儿的箱笼看了几眼,暗暗叹息,纵是有万贯家财,却做个笼中的鸟儿有甚趣味。
她这番正自黯然神伤。果然有人就寻了过来给她指了条路子,要说这人是谁,实在也是蹊跷的很。
“贵人,宫里的老嬷嬷来看你了。”琴儿小心翼翼的进得门来。面上带着笑意,手脚却是拘谨的很,饶她是这里的主事,灵儿多看了一眼。
这实在是奇怪,我何曾在宫里结交过甚嬷嬷。除了宁静宫主和婉妃娘娘,再就是皇上和太上皇倒是认得的,其他人断没有寻过来说话的理?灵儿忖度着是否该把那人让进来说话,然这时便有一个人影蹒跚着进了来,“老奴许久不见小姐,竟是长得这么大了。”说罢,也不上前,只是笑意吟吟的望着灵儿站着,那一脸的褶子竟是把张老脸显得如揉皱了的书纸,难得眉眼还有些慈祥。
灵儿看着好似有些眼熟。却又一时记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人既然进来少不得礼让道:“伺候嬷嬷坐吧,我这里简陋,嬷嬷别见怪。”
琴儿便搬了个蒲团的小杌子放在其身下,又扶着坐下,这才下去倒水。
老嬷嬷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瞧着灵儿,见其一身雪白的衣裙,发鬓上亦是一支碧玉簪,衬托的人跟个雪团子似的。这时侍奉琴儿端水进来。她便安然接过放于一边,温和道:“那日给小姐梳妆,距离今日已是三年有余,没想到小姐竟是个富贵荣华的命。他日前途不可估量,实在可喜可贺,我老婆子也沾了您的福气了。”
灵儿这才猛然想起,这婆子不是昔日衡庆帝找来给自己梳妆的嬷嬷吗,几年不见既然老到这种田地,可见宫中是个煎熬的地方。心里感念她昔日还送了自己一把乌檀木的梳子。可是思及她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又觉得没了意思。便直言道:“嬷嬷快别说这些,或许于他人视名利为毕生所求,然于我不过是种枷锁罢了,我自恨不得即刻离开这里。”
老嬷嬷听灵儿说完,顿时大惊失色,慌道,“贵人切不可说这些,宫里人多嘴杂,这样的大逆不道可是要殃及家人的。”
家人,灵儿默念了一句,若不是家人自己如何能自投牢笼,便没了精神,闭了眼睛躺下,不再说话。
琴儿见主子不再理睬,便示意嬷嬷赶紧离去。那嬷嬷也不再做停留,随着琴儿一同出了门。待到得门外,两人寻了个僻静的所在,琴儿方问道,“恕奴婢莽撞,嬷嬷是个有身分的主,怎今日想到来我们宫里遛弯儿,可是上面有甚吩咐,您老多少给点意思,我也好当这个差的。”
老嬷嬷沉吟了许久,方道:“老主子与小主子有了些不和,奴才便奉命出来走动走动,看看这皇城之内可曾有些障眼的东西,若是有,你我皆是奴才,少不得要为主子鞍前马后孝敬的,你说嬷嬷我思虑的是否妥当?”
琴儿听这一席话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抖抖索索不知如何作答,只讷讷的连连答道,“妥当,妥当。”直到老嬷嬷走出许久后方才醒悟过来,再看时又好似梦中一般,云里雾里的回了屋中。
灵儿见老婆子出去,已是坐起身来,心里揣摩着别看其来了茶未吃一盏,话未说一刻,但是这其中的意思却不容自己不仔细思索。此刻见琴儿失魂落魄的回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便不直接问,反而道:“你若是觉得跟了我委屈了自己,明个儿我自会回了皇上,让你们一干人等另寻了枝头去,横竖我不用下人也无所谓,人有手有脚本该自己动手,方能丰衣足食。”
琴儿听其说话虽听着稀罕,但是却是要赶自己走的意思,慌忙跪下叩头道:“贵人切莫去回皇上,奴婢原是担心您的安慰,并不是那三心二意的人儿,既然能伺候贵人,自是奴婢的福气,不敢再有二心。”
灵儿见琴儿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也觉其可怜,自己本是真心,但奴才们谁也不敢领情。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遂招手道,“你起来说话,我只问你,刚才来的嬷嬷是哪个宫里的,今日她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如今你我同居一室,自当相互扶持,你不必多想,我在一日便保你们一日,我若是落了难,你们的结果就不必我多说了。”
琴儿忙起身回话,灵儿这番所说也正是她考虑的,如今得了准信也就安心了,便道:“奴婢们多谢主子惦记,这嬷嬷奴才瞧着好像是太后宫里见过,今日过来想必是为了皇上,其余的奴婢就不敢想了。”
若是没有猜错,轩文帝必然是不同意自己进宫的,罪臣之女,反叛之人的余孽,如今既然堂而皇之的进宫做了贵人。这是任何一个皇室之人都无法容忍的,自己实在是马虎惯了,既然忘记了这茬。一旦弄清楚自己处境,亦喜亦忧。喜的是自己与这皇宫格格不入,衡庆帝想给自己个皇后的位置来留住自己是万万不能了,那么他昔日的允诺只能化作泡影,便没脸面来见自己。忧虑的是,自己既然为皇宫所不容,那么呆在这里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及早想法子应对,看来自己当初打算在皇宫混日子的想法要改一改了。
“琴儿,如今我们宫里的日常饮食都是谁来负责?”
“都是前边儿御膳房直接送过来,奴婢接了后再送进来,并未动用这里的小厨房,这也是皇上的吩咐,一应吃喝用度都是从他那里得取,有皇上的一份,便有我们的一份,这点贵人倒是不必担心。”
还算他有良心,但是这样做未免太过招人眼了,难保有人借题发挥,生出事情来。灵儿暗暗思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