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幽魂境

  小狐狸舒舒服服的被离醉抱在怀里,他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山洞,朝着山下走去。
  雨已经停了,但天色渐晚,夜幕悄悄降临,山中的景象开始变得不清晰了。
  桃七不知道这儿是哪里,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个名堂,就觉得肯定是一个自己前世从未来过的地方了。
  “大人,这是哪儿啊?”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复活过来的,就得先要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过,在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那一刻,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山洞不是你的洞穴吗?”离醉低下头去瞥了她一眼。
  桃七被他这么一瞅,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就有些尴尬地笑着回了句:“那不是我的洞穴,我和大人一样是无意间跑到这里来的。刚好下雨了,于是我就先大人一步跑进那个山洞里躲雨去了。
  借口自然是多的是的,只是离醉若再问下去,她可就未必能回答的这么流利了。
  离醉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就接着问她:“那你的家在哪里?又是为何会到这里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桃七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没有家。我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人,长这么大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每日只能四处流浪,只求能填饱肚子。”
  撒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圆谎却不怎么容易。
  所以为防后患,桃七一开始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可怜的人设,无父无母独自一人,可怜兮兮的一只弱小的小狐狸。
  回答的还算流利,应该看不出什么问题。
  桃七这样想着,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甚至在说完后,还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离醉不问了,他将已经到嘴边的一大堆问题都尽数咽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真可怜。”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然你没有亲人,那以后不如就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追究一下桃七顺势揪着他对占了她“家”的愧疚,带她一起离开这件事的。但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毕竟这也顺了他的意。而且就算他提起,她也有的是借口来回他。
  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桃七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回鬼族,她本来是有粘着他然后趁机骗他灵力供自己炼化使用的打算的,但当离醉真的说出让她跟着他一起回去的话时,她却是迟疑了。
  鬼族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算特别熟悉的地方,她这人生来就不怎么喜欢在不熟悉的地方面对不熟悉的人。但若是不跟着离醉走的话,她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而且不管去哪里,于她都依旧是不熟悉的地方。
  再怎么说,跟着离醉好歹她还能依靠依靠离醉这个熟人,总比全然面对一些尽不认识的人要好的多。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桃七不再有丝毫犹豫,趴在他肩头软软地应了一声。
  就暂且先跟着他回去吧,等她骗点儿灵力过来,能变幻出人形了,再做打算离开也不迟。
  反正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从长计议。
  桃七就这样答应了他,离醉低头看着那只趴在他肩头的小狐狸,落在她头上的手没有收回,就那样摸着她脑袋上的茸毛,偷偷笑了起来。
  离醉走起路来很快,没多久一人一狐就到了山脚下。
  “小狐狸,你饿吗?不如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桃七不知不觉就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离醉叫她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听见。等了会儿,不见她回答,也不见她有所反应。离醉就轻轻掰过她的小脑袋看了一眼。
  小狐狸紧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很显然已经陷入沉睡多时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还怪可爱的!”离醉在心里偷偷笑着,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原本他这次出来是打算要在外面多待上一段时日的,但因为桃七的出现,他不打算待在外面了。得先把她带回去,让她好好熟悉熟悉如今的这个世界,然后再做打算吧!
  这么想着,离醉就捏诀往幽魂境的方向而去。
  万年前,仙、妖、魔、鬼、人,五族签订如安誓约,自约成的那日起,往后十万年间,五族相安,不得无故挑起战乱,不得随意残杀或是伤害他族。
  此后浮灵大陆被分为六处,仙居碎月仙境,妖居万妖山,魔入千骨窟,鬼进幽魂境,人族则生活在大同福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叫做噬魂谷的地方,是专门用来惩戒五族中犯了事的人的炼狱之地。若是有人违反了那如安誓约,便会被打入这噬魂谷中,遭受噬魂的痛苦,永不得超生。
  前世,妖、鬼、魔三族之间的战争被言轻涯的一己私欲挑起,应了那誓约中“无故”二字。
  他违反了如安誓约,理应被打入噬魂谷受罚的。可就在他认罚的那一刻,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将桃七给推了出去。
  于是,前世的桃七便被迫担下这一切的罪过,成为了那个扰乱妖、鬼、魔三族的罪人,进入噬魂谷中,受尽噬魂化骨的折磨。
  重活一世,桃七必然是要为自己报仇的,但此时的她,却趴在离醉的肩头,睡的正香。
  幽魂境是鬼族的地界,旁边连着妖族的万妖山。这也是为何当初言轻涯会想到去找那时的鬼王合作的原因。
  不过自从桃七被打入噬魂谷,离醉只身前往妖族找言轻涯的那一刻开始,妖鬼两族的交情就彻底破裂了。
  只是地界不能改变,但好在出入口却是可以更改的。
  原本妖族和鬼族之间有一条通道可以互相来往,那日离醉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时候,就凭借着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儿灵力,将那条通道给彻底封死了。
  自此,两族再无往来。
  重新站到这里,离醉心中的情绪止不住的翻涌。他的脑海中全部都是那些已经远去的往事,他抱着桃七在那里站了好久,久到桃七都已经悠悠转醒,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从那里离开。
  睁开眼的那刻,入目是离醉那张和记忆中一样一片冰冷的脸。
  桃七眨了眨眼睛,在打哈欠的同时瞥了眼周围的环境。这一看之下,那个打哈欠的动作就停顿了下,哈欠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样的感觉真难受。
  但更难受的是她的心。
  桃七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哪里,只不过待她看仔细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处已和前世不同。
  “这儿怎么被封了?”封印的痕迹很明显,两处地界之间没有丝毫灵气共通。
  道路被封,此处荒废,灵气自然就被隔绝了起来,不再互相流动。
  桃七不解地看向抱着她的离醉,而后者也已经因为她的动作而回过神来,低头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这里是哪里,所以当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时,就等着她开口问出他想要听到的那个问题。
  但……
  当她真的问出来的时候,他听到的却是:“大人,这是哪儿啊?”
  桃七还是很理智的,这一时半会儿她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她心里很清楚。
  离醉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他看着她,回答道:“我是鬼族中人,这里是幽魂境。”
  桃七立马做出一脸好奇的表情,左看看右看看。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此时已经被封印起来的那条路的另一边。
  “大人。”桃七故作疑惑,语气中又满是好奇,“那那里又是哪儿啊?”
  离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看到她指的是妖族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是爬上了几分寒气。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静静地看着她不做声。
  桃七等了会儿不见他回答,就扭头朝他看去,结果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被他这样盯着,桃七心里发虚,就止不住的别扭了起来。
  “……大人这般盯着我作甚?”她用一脸天真的表情看着他,更是直视着他的眼睛,表现的毫不畏惧。
  桃七装模作样的功夫颇有一套,只要是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那个人就真的不得而知。
  离醉盯着她看了好久,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而她的眼神更是没有丝毫破绽,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只不谙世事天真的小狐狸一样。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认错了人。桃七这样,他便只当她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此后就再也没有再试探过一次。
  “没什么。”离醉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着幽魂境深处而去。
  他依旧没有回答她方才问的那个问题。
  其实那个问题的答案对于桃七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本来她只是想要趁机打探一下那被封印起来的通道是怎么回事,但见离醉不想回答,还很奇怪地盯着她审视了好久,她就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了。
  一直到看见离醉的小院,期间桃七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就趴在离醉肩头装迷糊,直到离醉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重新起身朝他看去。
  “这儿是我的住处,以后也是你的住处了。”离醉将她放到地上,自己则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桃七站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的小院。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走到窗前,在那里停了下来。
  她仰起头来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问着身后那人:“大人,这是你的房间吗?”
  离醉在她身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前世大战的前一夜,她来找离醉喝酒,正是站在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从窗外看着坐在屋里的离醉的。
  这里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区别,桃七一时恍惚,竟觉得自己手里此时应该是提着酒的,她就站在这里等待着离醉答应她的邀约,然后出来陪她共饮一杯。
  但终究是早已物是人非,不复当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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