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人与人
于老四在林业局这边的人脉广，局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基本上都能知道。
但于老四毕竟不是体制内的人。
他一个外人都能得知的，已经从体制内部部传到外面来的第消息，无疑已经是非常的确切了。
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李阳不禁心中哀叹——到底，自己的动作还是没能跟得上森工那面的拿捏啊。
他没想到，森工那面的动作这么快，而且招招都是奔着自己命根子来的。
出手稳狠准不说，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看起来颇具有能量。
这不得不让他诞生了一个疑问。
"四哥，这个事儿不像是松本这种外商能够操作出来的。毕竟调动一个王文玺这样相当于处级的干部，以及秦喜斌这种科级干部，没有省森工主管人事方面领导的关系，肯定是办不到。我不信那个松本有这么大的神通，那个郑宏宇，到底是什么来头？"
面对李阳的询问，刚刚喘匀了气息的于老四嗨了一声。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事儿，但是林业局这边的几个朋友对这个森工集团资产处的处长了解的不多，我现在心里也没谱。按说郑宏宇他一个森工集团总局的处长，虽然管资产是个肥差，可是行政级别也不高，怎么可能这么突然就在年前这个节骨眼把王文玺和秦喜斌两个咱们的人都给调走了？这他妈的......”
郁闷之中的于老四挥了挥手，憋了半天也没能从只有小学六年级知识储备的脑子里搜索出合适的词汇去概括。
“这不科学，更不合理。”
默默的，皱着眉头的李阳帮他把话补全了。
“对对对，这特么的不科学！”
于老四狠狠一挥手，道：“要不是明知道咱们之前没得罪过森工总局那面的其他领导，我他娘的还以为是森工总局的大局长或者是集团老总在调理咱们呢。好家伙，一出手先说要在绥城这边出资五千万，建设一个全省最大规模的建材厂。然后这紧随其后就把王文玺和秦喜斌两个地方干部给调走，将咱们在林业局的关系直接架空，有这样的能量这他娘的干什么不成，非得跟咱们过不去干什么啊？”
面对于老四的疑惑，李阳无奈的勾了勾嘴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里边，肯定有咱们还不知道的猫腻。四哥，我出去一趟，你帮我在公司里守着点，厂房那面最近两天事儿多，公司不能没有人。”
跟于老四叮嘱了一声，李阳便从椅子上起身，拎起了自己的大衣。
“大阳，你干嘛去？”
“我去一趟林业局，去找王文玺和秦喜斌一起吃个饭。一来是问问他们两个这个郑宏宇的来路，他们两个被摆了一道，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个郑宏宇的背景和信息。二来......”
将黑色的羊绒风衣披在身上，李阳略微停顿了一下，道：“二来就是这一次王文玺和郑宏宇吃了亏，根本还是因我而起，现在人要被调走了，是明升暗调也好，还是被人拿捏也。我都要出个面去看看，去送送，不能让人吃了亏，还得寒着心。”
看着李阳默默的穿好风衣拎起了钥匙，于老四从沙发上站起了身，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四哥？”
见于老四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李阳不禁纳闷。
“大阳啊，知道四哥我这么长时间来为啥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不论干什么项目，从来不问风险，从来不顾忌赔赚么？”
不明白于老四怎么突然间提起这个，李阳一咧嘴，乐了：“因为我长得精神？”
“屁！论相貌你也就比我优秀那么一点点而已！”
于老四撇了撇嘴，重重的给了李阳胸口一拳，笑道：“行了，不扯淡。虽然你比我年纪小，但是我于老四就佩服你身上的这股子义气劲儿！从当初咱们拿着几万块钱在股市里混，到现在咱们把家业撑起来，做起了千万级别的生意，你老弟身上的这股子劲儿从来就没变过。不说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眼光出奇的准，就算没这两样，凭你身上的这股子义气劲儿，四哥也愿意跟着你做一辈子的生意！至少我心里面能确定，不管咱们是赔了还是赚了，最后是成了还是败了，你大阳都不会让咱吃亏。”
于老四这么正儿八经的夸自己，把李阳搞的一时间有点不会了。
作为一个不是那么太外向的人，他还真不习惯有人当着面这么夸自己——尤其是自己认为是朋友兄弟的人。
在他的认知里，感情这个东西大多数的时候是不用说出来的，自己在心里知道，并且在每一件事情里体现出来就可以。
现在面对于老四的肯定，李阳幽幽的反拍了拍于老四的肩膀，郑重道：
“四哥，别挑了，赶紧找个媳妇结婚吧。我这么优秀，你又总在我身边，时间长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出问题。”
“出问题？我能出什么问题？”
“我怕你爱上我。”
“滚蛋！”
趁着于老四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再到哭笑不得转换的功夫，李阳一个闪身躲过了于老四的大脚，窜出了办公室。
“这臭小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于老四无奈的摇了摇头。
......
李阳开车到达林业局总局大楼的时候，刚刚好是上午十点半。
这一段时间以来，李阳总出入林业局总部，已经和门卫老头混了个脸熟。
林业局总局大楼这边的的职工也都知道李阳和王文玺，秦喜斌的关系不错，本着领导的小伙伴就是领导的原则，所有人对于李阳是客客气气，平时也恭敬有加。
每次李阳开车过来，门卫的保安都立正招呼的。
但是这一次看到李阳过来，穿着军大衣的门卫老头却并没有给李阳将大门打开。
看到紧紧关着的大门，李阳皱着眉头降下了车窗。
“刘叔，麻烦给抬个杆儿。”
“嘿呦，李总啊。这个可真不巧，昨天这不是咱们局开会么，特地重申了一下安全问题。着到了年关了，单位这边事情比较多，来往的重要客人也不少，人多手杂就容易出问题，所以领导开会特地说了，以后来往的外来人员和车辆都得提前报备，具体来人具体报备，获得领导审批准入之后，我们保卫处这边才能放行。咳咳，您这个想要见谁，不然先打个电话，让他出来迎接你一下？”
盯着门卫老头那明显冷淡了许多的面孔，李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人走茶凉这个道理李阳是懂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茶凉的这么快。
再没跟门卫说什么，李阳默默的将车子倒了回去，停在了路边。
看着临近年关，变得似乎冷清了不少的林业局总部大楼，他默默的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王文玺的私人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没等那面王文玺说话，李阳便率先打了一声招呼：“王局，忙吗？”
听到李阳的声音，电话那面的王文玺略微沉默了片刻，道：“还行，不算太忙。李总，有事儿？”
“嗯。”
轻轻的点了点头，李阳淡淡笑道：“我听说王局工作有变动，即将在年后赴省里履行新职务了。原本想着等过年到您家去看看的，现在考虑到年后你就得去省里上班，可能准备的事情会很多，这不马上过小年了，想跟您一起吃个饭，趁着年前你这还没去省里呢，咱们好好聚聚。”
得知李阳打电话来居然是为了这个，王文玺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他才带着笑意道：“我还以为李总打电话过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刚才我还想着，我现在这尊泥菩萨是自身难保，要是李总谈生意上的事情，我这就直接把电话挂了，省得你难受我也难受。没成想，我是看低了你李总了。行......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让李总拿我当朋友看待，说明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你现在在哪儿？”
抬头看了看栅栏里面的林业局总部大楼，李阳乐了。
“就在局大楼门外呢，门卫不让我进去。”
“哈！”
听到这个，王文玺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真是......”
幽幽的叹了口气，王文玺迅速叮嘱了一声：“你在那等一会吧，我现在给门卫打电话。算了......你多等一会儿吧，反正也快下中午下班了，我把老秦也叫上，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不在单位这边说话了，他妈的晦气！”
听着王文玺一句交代过后电话挂断的忙音，李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以前还没有觉得什么，但是通过眼下，他总算是知道体系里面的人情是有多脆弱，是有多冷酷。
其实按说王文玺从一个地方林业局局长，调到省森工集团担任工会主席，级别上是升了一级的。
可但凡是混体制的人都清楚，单位内说话嘴硬气的，手里最有权的肯定是党政领导。省森工集团的工会是干什么的？
是群众组织啊！
作为这种群众组织的领导，工会主席无非就是个辅助，参与性质的工作岗位。
不说工会这组织本来就是负责“维护职工权益，保证职工待遇”的尴尬机构。
单说在当下全省都在嚷嚷着“企业减负，职工下岗”的大背景下，作为直接面对基层职工，做沟通调剂工作的工会主席这个职务几乎是人人避而远之。
妥妥的烫手山芋。
在这个节骨眼上，王文玺从一个林业局的局长被发配到这个针扎屁股的位置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升迁，对于王文玺来说几乎是等于判了死刑了。
相比之下，秦喜斌从绥城林业局的副局长调配到了省森工总局档案科当科长还算是好的。
虽然档案科也是个闲职单位，清水衙门，但至少它不用得罪人两头受气。
坐在车里的李阳没等多大一会儿。
也就是十多分钟的功夫，他便见到身穿大衣皮鞋的王文玺和秦喜斌并行着走出了大楼。
见二人出来，他立刻打开车门来到了大门前。
远远看到了李阳，王文玺和秦喜斌二人扬了扬手。
不过在走到大门前时候，二人却并没有直接奔向李阳，而是在门卫室前驻足下来。
淡淡的看了眼立正示意的老保安，王文玺微微一笑。
“老刘，今年快五十了吧？”
“哎嗨，王局。今年四十七，眼瞅着就奔五张喽。”
老门卫一哈腰，脸上满满的油滑。
将目光从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移开，王文玺点了点头。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好，好得很。好好干，我在咱们局干了三年科长，四年局长。总共七年了，七年风风雨雨的每天上班都能看到你，一想到着马上要去省里上班看不着你天天跟我打招呼，我这心里还蛮不得劲。”
王文玺的感慨，换来了老门卫的咧嘴一乐。
“你看王局这话说的，您这高升是好事儿啊，想我们的话有空您多回来看看不就得了。”
“好。有机会的话。”
王文玺轻轻一笑，拍了拍老门卫的肩膀，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李阳的车旁。
看着身穿一袭黑色羊绒大衣，衬衫比栅栏上积雪还白净的李阳，王文玺双手一摊，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唉，让李总看笑话了啊。”
感受到他的无奈，李阳对着他和一旁的秦喜斌淡淡一笑，摘下皮手套亲自拉开了车门。
岗亭前。
看着王，秦二人登车，那台崭新的宝马七系稳稳起步在雪地中拖着两道白雾远去，门卫老刘嗤笑了一声。
“装特么什么装，都到这地步了，还拿自己是拌蒜。是大领导呢？！我呸！”
轿车里。
透过侧窗，看着门卫往地上啐唾沫的一幕，后排座上的王文玺握紧了拳头。
“李阳啊，你说，怎么就这样？”
透过倒车镜，看了看已经化作了一个小点的老门卫，李阳勾了勾嘴角。
“每个人都多少有点自卑，都希望自己所处的环境能稍微好一些。如果这个目标不能达成，至少.......他会希望自己比别人过得好些。如果连这个目标也都达不成，那他就只能希望别人过的比他差些了。人之常情，不用理会。”
紧锁着眉头，将李阳的话仔细的品味了一番，王文玺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李阳啊李阳，你小子倒是通透！”
通透也不至于这么笑吧？
看着王文玺笑的前仰后合，李阳眨了眨眼睛：“王局，这事儿这么好笑？”
“没！这事儿不好笑，事实上我这两天心情都差到了极点。但是按照你的理论，我忽然想到，你这个家伙未来一段时间肯定比我和老秦还惨，我这心情，突然就轻快了不少！虽说这有点为人所不齿，但是你说的没错，这确实人的劣根性。当你抛去人格中道德和超我的部分，单纯的遵从这种劣根性的时候，还他娘的真挺欢乐！”
王文玺这么一说，让李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王局，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啊。你这就纯属是拿朋友寻开心了，你再这样的话，中午这顿饭我可不请了，换你坐庄。”
"那都不是事儿！"
王文玺收了笑，白李阳摆了摆手，“李阳啊，你知道那个郑宏宇，什么背景么？我猜你这个时候给我和老秦叫出来，也不全是为了感情，也是想知道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森工那面对咱们绥城林业局和你李阳，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吧？”
“没错。”
听到王文玺这么说，李阳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
“嗯，我猜就是这样。那我告诉你，郑宏宇这个人，本身没什么本事。但是他姐夫很厉害，是咱们森工集团的副总，郝长龙。”
次奥。
握着方向盘，李阳暗暗的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个脏字儿。
就说，怎么特么的这么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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