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在阴暗的巷弄间行走了许久，顾怀依然没有想明白这几人打算怎么进燕王府，但几个年轻人已经在一个臭水沟前停下脚步。
确认了附近没有官兵，巴尔思掀起臭水沟上的木板，朝着伙伴打了个眼色。
顾怀这才恍然大悟，这几人居然想通过排水系统摸进燕王府去！
这也难怪，筑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设计排水系统，而这些排水道比地面上的道路还要四通八达，只要有建城时的图纸，找对出口，就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顾怀心下一沉，真要说起来...现在的北平，以前的大都，还真就是这帮元人建的。
看见了黑洞洞用来倾倒污水的窟窿，傲娇萝莉明显更害怕了，一个草原年轻人打着火把下了水沟，巴尔思则是转头看向顾怀两人，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
顾怀无奈，捏了捏傲娇萝莉的手，低声道：“忍一忍。”
说罢他脱下外衣，给傲娇萝莉套上，牵着她的手下到了水沟里。
刺鼻的气味充斥着鼻尖，地面积水不多，但还是淹过了靴子，滑腻的墙壁上时不时还能看见蟑螂，角落口经常闪过老鼠的影子。
傲娇萝莉被老鼠吓得不轻，惊呼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引来的却是几个草原年轻人的嗤笑。
“汉人女子就是不如我们草原姑娘，连老鼠也会害怕？”
“就是，骑得马游得猎的才是好姑娘，就像是三公主一样，那才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废话，三公主也是你小子能想的？去年的摔跤大会，你小子第二轮都没进。”
被他们嗤笑的傲娇萝莉此时却没什么恼怒，只是低了头瑟瑟发抖，死死抓住顾怀的手，不敢离开他一步。
好像在这暗无天日恶臭难闻的水沟里，只有顾怀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又这样走上了许久，走到火把都换了两只，捂着鼻子的巴尔思皱眉开口：“老四，你他娘的到底记不记得路？”
“放心吧大哥，方位错不了，”低沉的声音从前方火把处传来，“从前面那出口上去，应该就是左偏殿了，只要那老宦官没记错，出去之后再走上两个大殿，花园里有个假山，那密道入口就藏在假山里。”
等到再拐过一个路口，水沟上方果然出现了个排水口，巴尔思喜上眉梢，招了招手：“上！”
一声令下，几人纷纷弃掉火把，掀起那排水口没压实的石板，往上爬去。
这排水口设在偏殿的台阶旁，正好处在一处草丛中，才没被发现，而且石板上有镂空，过滤水流中的杂物，平日里也没人会去想这石板下面会是什么。
众人依次爬出排水口，只见庭院中一片平静，偶尔远处有朦胧的灯笼光芒闪过，应该是零星的内侍宫女在巡夜，当先出去的人大喜过望，回头低声说道：“燕王府里的人还未察觉，应该都出去搜捕咱们了，根本没有警戒。”
脖子上架着刀的顾怀和徐妙锦也同样出了排水口，见到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景色，一直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徐妙锦也不由一怔。
而巴尔思和几个草原年轻人神色都有些激动，尤其是巴尔思，低身抄起一把泥土，在手心缓缓捏紧，感慨不已：
“自元顺帝北逃上都，几十年来，咱们终于回来了！这里是咱们元人的宫城，元人的大都！只要一切顺利，咱们就能反攻中原了！”
他扔掉泥土，神色复归冷峻：“老四，往那边走？”
那被称作老四的年轻人指了个方向，巴尔思拔刀出鞘：“兄弟们，咱们从草原上来，一路艰辛，如今终于到了，只要有一个人能冲进那密道，点燃火药，咱们的任务就算成了！若是能活着回去，咱们再好好喝一顿酒！”
几人纷纷点头，气氛端的是慷慨激昂，只有顾怀眼皮跳了跳，心道不对。
这些家伙他娘的是玩真的，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听巴尔思这一番话，还有一层意思，只要是冲到了密道里，他和徐妙锦这对人质...就没用了。
该怎么办？
几人纷纷起身，顾怀身后有人不耐烦推了他一把，顾怀也只能牵起徐妙锦继续往前，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这几个年轻人。
一共七个，三人走在头前，两人分处两翼，还有两人警戒后方，而顾怀和徐妙锦就被夹在中间。
绕过大殿，眼看前方就是花园，而花园中间也确实有座假山，几个草原年轻人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笑容，巴尔思示意了一下，带路的老四就已经淌过池水，在假山上寻找起来。
而巴尔思则是转头看着顾怀和徐妙锦，眼神闪烁。
见此情形，顾怀心道不好，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进了密道，肯定还要出来，毕竟谁也不想死对不对？你们肯定想逃回草原，手上有两个人质，回去的几率也会大一点。”
“回去？”巴尔思笑了，“大都皇宫一炸，再加上今天行刺的事，燕王府的人肯定猜到是咱们元人做的，到时候北上的路全部要被封死，怎么回去？”
他舔了舔嘴唇：“隐姓埋名往南边走，不需要人质。”
坏了。
顾怀念头急转，止住想要上前的巴尔思：“等等！北平城你们总要出吧？行刺的事情一出来，肯定全城戒严，你们连城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北上南下？”
巴尔思怔了怔，有些犹豫。
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来之前的计划都定好了，点燃桐油火药，时间足够他们出城往南边走，但谁能想到今晚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个年轻人也凑了上来：“大哥，他说的有些道理。”
假山传来沉闷声响，密道的门打开了，巴尔思犹豫片刻，终于是一招手：“先进密道！”
被推攘到密道前的顾怀伸手试了试，有风。
再看看密道的入口，是隐藏在假山内部的石壁上，根据有回音来看，里面的空间应该不小。
顾怀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挂着泪花的傲娇萝莉。
“别怕。”顾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守在门口的人有些不耐烦：“快点！”
过了入口是一道向下的阶梯，领头的人已经进去，顾怀和傲娇萝莉也踏进了一半，巴尔思正准备叫人跟上，一个负责警戒的年轻人却突然打了个手势。
有敌情。
几人纷纷压低身子，一队侍卫正从旁边的走廊上缓缓走过。
很明显顾怀也看到了这队侍卫，他犹豫了一下，抖了抖袖子。
从傲娇萝莉头上取下的玉簪出现在了他手里，白玉材质，通体修长，尾端是朵可爱的小花。
但这朵小花很快就染上了血色，屏住呼吸的顾怀握住玉簪，狠狠捅进了前面领头那人的脖子。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顾怀将傲娇萝莉推入密道，一掌拍到墙上的密道开关，大喊一声：“有刺客！”
甲胄声响起，还没走远的侍卫们纷纷警戒起来，伏在假山后的巴尔思看着落下的密道大门，还有走入门后的顾怀冲自己冷冷一笑，目眦欲裂：“好狗胆！”
刚才就该杀了这个汉人杂种！
沾了满手黏稠血液的顾怀牵起傲娇萝莉的小手，头也不回地逃入了密道内。
而那些侍卫们也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尖锐的哨声响彻在王府上空，拔刀围向现出身形的巴尔思一行人。
刀刃相碰绽出火花，巴尔思怒吼一声：“先开门！追上那两个杂种，我要他们死！”
一支冷箭划破夜空，最外面的年轻人背上中了一箭，却非致命之处，眼见侍卫们围住了整个院子，不远处还响起了呼喊声，显然是有侍卫正在赶过来，他发起了狠，手握双刀守在了假山口：
“大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密道入口的开关被重新打开，轰隆声中大门正在缓慢升起，巴尔思咬牙看着自己的弟兄被侍卫们团团围住做困兽斗，心知救不回来了，只能趴在地上爬进了密道。
而独自立在假山口的家伙犹如凶悍的野兽，借着地利居然硬生生砍死了三四个冲上来的侍卫，他自己也浑身浴血，最后看了一眼石门，气绝身亡。
“放箭！”眼见贼人要跑，率先赶到的侍卫头领立即抬手下令，弯弓搭箭之下，又射倒了三个猝不及防的年轻人，当石门彻底关上的时候，就只有巴尔思和另外一人成功活着进了密道。
侍卫头领疾步上前，摸了摸石门，脸色凝重：“速速禀报王妃，有刺客进了王府！这密道不知通向哪里，取火把来！”
他摸到了开关：“进去找！一个也不准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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