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市井

  “大公子，那我们呢？”
  朱厚照声音落下不久，剩下几个勋贵子弟就急吼吼地开口：“我们应该做什么？”
  他则是头也不抬地回答：“你们去了应天府好好去玩就行了！”
  “之前在北京城里怎么玩，现在到应天府里就怎么玩。”
  “不过注意点别留两个人出来，别都给我玩进牢里面去！知道了么？”
  “否则我也不好捞你们出来。”
  “就这些？”
  “不止！”朱厚照竖起食指摆了几下：“我不管你们身在哪儿，时时刻刻都记得听，那些听到的所有消息也都得记下来,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记下来了什么，要是不上心的，回头就自己给我滚回北京去！”
  本来还吊儿郎当的几人，在听到朱厚照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全部都严肃了起来。
  “是，咱明白了！”
  随即朱厚照的目光就落到了他们身上：“都给我滚下来歇息,回头要是耽搁了事儿，看我不写信回去让专人送到你们家里！”
  “不是……大公子,这……用不着吧……”
  真要让家里那些个老头子知道了，估摸着能拆了他们的骨头下酒……
  勋贵毕竟还是勋贵，要是好好一个能和未来皇帝打好关系的机会被这群兔崽子们随随便便浪费了，他们可就真不止气炸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朱厚照发话了，他们也只能认怂。
  但几乎无一例外，他们从马上下来之后就彻底明白了先前牟斌的险恶用心。
  酸、痒、麻、痛，再加上经历了长时间摩擦，放松后带来的那股子火辣辣的感觉……
  顿时哀嚎声就低低地此起彼伏了起来。
  看见他们的样子，朱厚照默默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干。
  下意识地，他空出来的手就放到了自个儿裤子里大腿内侧紧缚的皮革护腿上。
  还好他早有准备……
  不然的话，怕是比这群家伙也好不了多少……
  在出发之前，朱厚照就让宫里的绣娘帮忙帮忙制作了这两块护腿。
  最外层皮革，中间填充了棉花，最里面则是厚叠了三层的丝绸。
  不得不说，能凭手艺在宫里混的，没有一个会差劲。
  原本他想的就是普普通通一块皮子，然后扎两条带子。
  结果最后出来的，就是这么个厚实坚固的小皮甲……若是拿同样的手艺弄一套皮甲出来,那也肯定是皮甲里面最顶级的奢侈品了。
  休息了小半天的时间，哀嚎声也早就停了。
  “牟斌，传下去，让大家准备准备，入城！”
  早就歇息够、补充好体力的牟斌转身过去，在看到那些勋贵子弟的时候脸上就泛起了恶魔一般的笑容。
  “大公子说了，让大家收拾一下进城！”
  说完立马把矛头汇聚：“你们莫不是不行了？还不起来？”
  淦！过不去了是吧！
  一众人有心无力地瞪着他。
  虽然他们都很想跳起来淦他丫的……但是……
  腿啊……
  磨磨蹭蹭了半晌，一群人才从地上起来，只是起来后他们立马就互相搀扶着上了马。
  朱厚照往后瞥了一眼，随即也上马朝牟斌点头示意：“你知不知道有那儿能绕上官道？”
  “知道！”
  “行！你来带路！”
  很快一众人就在牟斌的带领下在应天府的北门停了下来。
  作为大明第二京，进出自然也是要和顺天府一样进行查验。
  轮到他们了，朱厚照走上去就把勘合亮了出来，手下顺带压着几枚碎银子：“二位，我等是从南阳来的行商，后面拉着的驽马就是货物，还望能行个方便！”
  这世道本就小鬼难缠，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同样的,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小鬼的难缠程度。
  那个接过碎银子的百户，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碎银子轻丢了几下,而后塞进腰带里。
  “这么点啊……都给我好好查验！”
  “还有行李什么的，都仔细些！”
  话虽然说着，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查，反而是把目光再度投向了朱厚照。
  “这位……”
  朱厚照当即就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摸了一整块银子暗自塞到他手上：“小人朱寿，望军爷能行个方便！”
  那百户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脸上顿时就泛起了些许笑容。
  “朱掌柜上道！好说！好说！”
  “就是你看看，咱这么多兄弟……要不你请他们喝杯茶水？”
  “大家伙这整天整天的，也没有人体恤，唉……”
  朱厚照笑着冲牟斌点头。
  随即他就再度笑着冲面前的百户说道：“我们这一趟也确实挣不了多少钱……”
  “不如这样，每位兄弟就派三百文钱，我看看这也就是十个人吧，一共合三两银子，钱我就交给军爷你了啊，这些给咱兄弟们的茶水钱！”
  走上前来的牟斌嘴角抽搐。
  但是却只掏了二两银子出来。
  “大公子……俺也就这些了……你看……”
  说着他的目光就投到了面前百户的身上。
  朱厚照当即怒骂道：“兄弟们这么辛苦，你还玩克扣这一套？”
  “给我到后面去让他们凑钱，必须得凑齐了！”
  被他劈头盖脸这样一顿骂完，牟斌才转身走了。
  等回过身来的时候，那个百户已经是满脸笑容了。
  “哎，朱掌柜，钱是小事儿，可不能伤了和气！”
  “回头咱慢慢凑，不急！”
  “放心！咱说话算话！绝对不食言！”
  朱厚照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更是满脸的豪气。
  而已经去从后面众人处凑钱的牟斌嘴里则是念念有词：“敢从爷这儿诈银子……你们完了！”
  “等回头爷就把你们查个底掉天！连带着祖宗三代的那种！”
  三两银子啊！省点花那可是能花大半年的！
  最重要的是，他能装在身上的银子可都是他自个儿的私房钱！就这么被一个百户给敲诈过去了……
  这放哪个男人身上能顺心？尤其是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牟斌，不把敲他竹杠的人祖坟挖了都算心善！
  等走到那几个勋贵子弟面前，他第一时间就压低了声音开口：“把身上铜板拿出来点，别拿银子！”
  他这一句话，几乎在每个勋贵子弟面前都重复说了。
  很快，牟斌就带着一大包凑起来的钱来到了朱厚照面前，脸上满是愁苦：“大公子，大家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了，也就这么些了……”
  “虽然还有几张银票，可那是掌柜的留给我们应急的……”
  “他说万一回去的时候，遇上劫道了还能把钱拿出去买命……”
  朱厚照当即就挂上了满脸的愁苦，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百户：“这位军爷，要不……”
  “剩下的钱先挂个账，等我们把这些马给卖出去了，我再单独请军爷喝杯茶？”
  “到时候咱也去点雅致的地方……”
  当即那个百户的眼睛就瞪直了。
  “这应天府我也是第一次来，不怎么熟，这样，军爷你来定个地方，到时候咱再聚聚？”
  “那感情好哇！”
  他更是满脸兴奋地勾住了朱厚照的肩头：“到时候咱就去杏春坊，那儿可是雅致得很呐！”
  个屁！
  一听这名就能猜到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了！
  朱厚照也是打起了哈哈。
  很快他就带着所有人进了应天。
  直到远离了城门口，朱厚照才再度开口：“卫所那边，下重手查！”
  “能这样肆无忌惮，里面估计也没几个干净的了。”
  “回头人手不够了就调，有一条漏网的，你就去给我顶上……”
  声音落下，牟斌心头寒意顿生。
  这次他也听得出来，朱厚照绝对是动真火了！
  “大公子放心！”
  “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漏掉！”
  “否则我提头来见！”
  话刚说完，朱厚照的手就按在了他肩头，脸上依旧是笑容：“军令状？”
  “那倒也不必……除去卫所，其余的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吧。”
  “先去找个地方住店吧。”
  “没个落脚的地方什么都不好处理……”
  一行也就十来人，却带了近二十匹驽马，走在大街上队伍倒是不小。
  一时间更是引得路人注目。
  这年头，牛是第一生产力，但是，马也同样可以代替一二！
  只是正常情况下，一般的马都不会被用到农事上，毕竟大多都是地主、勋贵家里流到市面上的一些老马，重活也干不动。
  至于真正的健马，那可都在军中！
  而像这么大批量的成年驽马，不管哪儿可都没见过！
  驽马不是老马，它们能做得了重活！自然也能耕得了地！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驽马和健马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朱厚照笑眯眯地走进一个年纪较大的摊贩：“老兄，打听个事儿。”
  “咱应天府牲畜都是去哪儿卖的？”
  那小贩看了一眼朱厚照，随即就笑了：“这位郎君年纪不大吧？怎地就出来做生意了？不去读书？”
  “嗨！”
  朱厚照打了个哈哈：“家里事情太多了啊！”
  “这不是帮我爹的忙么，为了讨生活，总不能让全家人都饿着吧！”
  小贩颇有些感慨：“郎君也是个有本事的，从哪儿来呀？”
  “南阳！”
  “远是远了点，这一趟卖完，然后再打应天府进点货再回去南阳，一趟下来也能挣不少，倒也不算白跑了。”
  “等熟悉了之后，就能多弄些东西了。”
  那小贩当即就给朱厚照竖了个大拇指出来：“厉害！”
  “骡马市就在西城，小郎君回头可以先去看看，了解一下行情，可千万别贱卖了。”
  “你这马可比骡马市上的那些老弱病残好多了！”
  朱厚照冲他抱拳：“多谢提醒！等我们找好落脚的地方就先去看看。”
  “那就此别过了！”
  一群人再度往前而去。
  等错开了之后，那小贩就感慨了一句出来。
  “这世道啊！”
  随即便无奈地笑了：“算了，操心别人干嘛？”
  “自家有自家的活法！”
  “簪子！簪子！上好的簪子咯，都来看一看咯……”
  吆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从入城之后，王守仁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百姓身上挪开。
  “伯安，感觉如何？”
  直到朱厚照说完过了一会儿，王守仁才皱着眉头开口：“不知道……”
  应天府、顺天府两个……好像都一模一样。
  但又好像差之甚远……
  朱厚照轻轻努嘴，而后就笑了出来。
  聪明人啊……就是这样！
  他们一旦有了足够的阅历，那就算看云、看雨都能生出不少感悟。
  而这些东西在平常人看来就很是平常了。
  只不过，对比普通人，他们也更容易为心所累！
  说得玄乎点，那就是道途漫漫，可悟道者甚微。
  希望这位大圣人能早日成功悟道吧！
  毕竟这位真正干出来的大事可都是在悟道之后，悟道前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比普通人略好上一些罢了。
  又过了一阵，他们也总算是看到了一家看着还算大的店家。
  而那个守在门外的小儿一看人数，立马就笑开了花。
  “几位可是要住店啊？”
  朱厚照立马一句上去：“你们这后院可大？”
  “我这儿得有二十匹马！”
  刚说完，小二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些：“大大大！”
  “别说二十匹，就是三十匹、五十匹，我也一定给您照料好！”
  “用草料还是用豆饼，您说了算！”
  朱厚照眉头微挑，立马就丢了一枚银豆子给他：“两掺！”
  “去给我们准备上些吃的，然后开上十间屋子，要相邻那种！”
  说完就回头看了一眼牟斌等人，目光再度转回来：“再弄两坛酒来，别掺水，赏钱也差不了你的，要是掺水了你也就别想拿再多赏钱了。”
  “那哪儿能啊！”
  小二乐呵呵地：“咱家可是应天府数一数二的，酒要是掺水了还能有这回头客么？”
  朱厚照却没理他，只是指了一圈牟斌等人：“你自个儿看好了，这些都是酒蒙子，酒里掺没掺水，他们入口就能品出来，可别砸招牌啊！”
  “得嘞，几位爷，请！”
  小二一手摆开，而后就跟在朱厚照身后也进了店。
  等众人坐下，他就搁一旁打算报菜名。
  朱厚照立即抬手制止：“野菜有没有，这清明刚过，总想吃些菜蔬，来个三五盘野菜，再来碗炒豆子、三碟子肉，再每人弄上一份饭就够了！”
  “又不是吃一顿，往后住店还得继续吃！”
  小二一愣，随即就乐了：“得！这位爷，稍等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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