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虎符

  “就是！殿下都答应过我们了，要带我们上战场的！怎么会食言呢？！”
  本来刚刚有所好转的气氛，在这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就再度凝滞了下来。
  “荒唐！”
  徐溥直接怒喝了一声出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何时答应过你等要上战场？！”
  “都给老夫滚蛋！一群小畜生！”
  随着他走到跟前，所有勋贵子弟就全部蹿到了一旁去。
  其中有个别人还在没眼力见地嘴硬。
  等到近了，徐溥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朱厚照，随即脸上就泛起了些许笑容。
  “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啊！”
  “殿下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啊！”朱厚照下意识回了一句之后就看向了依旧还扒着他裤腿的刘瑾。
  “还在这儿待着作甚！”
  “还不给我弄些吃的来！都快要饿死了！”
  说着他就把刘瑾给甩了出去，弯腰把跟上来的朱秀荣抱起来。
  一到朱厚照怀里，朱秀荣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一句话都没说，就那样紧紧贴在肩头。
  不远处，牟斌也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面色就冷峻了下来：“给我查,看看是否有他人对殿下出过手！”
  “一旦查清楚了就直接下狱！”
  “是！”
  锦衣卫,动！
  朱厚照在给刘瑾说完之后就转头看向了如花，打量了一番之后就笑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去洗漱一下之后,就带上些人去做宴会所需要的菜，今天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所有吃食，管够！”
  本来就担心了许久，谁心里都提着，他这话说完，最快跳起来的自然也就是那些勋贵子弟。
  本来就是少年人，正吃死老子的年纪，平时吃习惯了如花手下出来的吃食，别的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而偏偏平日里如花烧出来吃食就是固定的那些分量，吃饱没问题，想吃撑不可能。
  而今天呢？
  吃撑！
  朱厚照轻声一笑，随即就转头看向了徐溥。
  “徐师，我答应过！”
  “上战场！”
  原本正跟着走的徐溥身子一震，这一瞬整个人看起来立马就苍老了几分。
  “殿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出必行！行则必果！”
  “我会让小王子俯首称奴……”
  这话说完，那些还竖着耳朵听的勋贵子弟齐刷刷笑得更开心了。
  朱厚照笑得很开心，还有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
  那就是打穿草原！
  重铸汉家功业！
  “可是……”
  徐溥很清楚现在大明朝廷究竟是什么一个样子，别说打败草原上那群蛮夷,就是出兵都困难！
  “徐师，你不觉得现在太慢了么……”
  “什么都太慢了！”
  “我不想继续磨蹭下去了，跟那群老狐狸磨蹭，只会消磨我的心性！”
  “孤会从父皇那儿要虎符，然后自应天开始，清扫大明的痼疾……”
  “现在病入五脏，还有得救，若是再等下去，万一神仙难医呢？”
  徐溥站定，就那样看着朱厚照抱着朱秀荣往前厅而去，直到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朱厚照所言不假。
  只是……
  他若是真这样做，那就是和天下为敌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难道他就想不到吗！？
  “徐师啊……抱歉了，你想让我走的路，我走不下去……”
  “仁君……明君……”
  “再说了……那个家伙还让我把武字留下来呢……”
  烈火着锦，还能撑多久？
  还不如将一切痼疾全部翻出来,全部解决掉再去享受这一场盛世！
  只要能解决那些痼疾，就算以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是他、不姓朱又如何？
  他问心无愧！
  “大哥……”
  “我也要打仗！”
  低低的女儿声自耳边响起,朱厚照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浓郁了。
  “好！大妹你想做什么，大哥都答应你！”
  这世上哪有什么小孩子不懂事？
  对比大人，小孩子也就是多了几分贪玩，但在正事面前，他们甚至比那些大人更明白事理！
  当即朱秀荣就在他脸上拱了几下。
  “我要帮大哥！”
  “帮大哥做什么？造爹的反啊？”
  朱厚照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
  只要他敢起兵挖那些痼疾，那多得是朝臣往他身上泼脏水说他造反。
  可那重要吗？
  就只会他们泼？
  那清君侧这三个字又是从哪儿来的？
  无非就是双方实力的对比罢了，再说了，无论那些掌握了兵权的勋贵还是各地亲王、郡王之中可都有不少人乐意再壮大一分自身权势。
  更重要的是，那些文官……可已经将他们自己的敌人树到了天下间所有人。
  清君侧……清的不就是他们么？
  有了朱厚照这个太子打头阵，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就算输了，朱厚照一死，算账能算到他们头上？
  要是没输？
  从龙之功了解一下？
  “大哥不会造爹的反！”
  朱秀荣说得很是笃定。
  朱厚照轻抚着她的脑袋，并未反驳，但也并未开口。
  他确实不会造反，但只要他一旦真正动手，那多的是人给他扣上‘造反’的帽子。
  随即他就挤出一抹很是无奈的笑。
  儿子出兵，清老爹的侧……
  史上第一遭了吧？
  不过……无所谓了。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只有徐溥一人始终吃得没有滋味。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活了近一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他想告诉朱厚照，他想错了。
  但是理智却始终在告诉他自己，朱厚照没有错……
  这两种想法始终纠缠在脑海，徐溥回去之后就直接病倒了。
  继朱厚照之后。
  期间就连朱厚照几次开导也还是没能将他从这种状态中唤新。
  但这还是远不能阻止朱厚照的行动。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直忙碌在为民第一线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现任南京守备成国公朱辅的家里。
  “殿下……”
  “请回吧！”
  “调兵一事，恕我不能帮忙！”
  “不急……”
  朱厚照拿起桌上茶杯深吸了一口浓茶入口：“都出来吧！”
  声音落下，大堂外便有了四五十数量的锦衣卫出现。
  瞬间朱辅的面色就难看了许多。
  “殿下当真要造反吗？你是太子！”
  “正因为我是太子！”
  朱厚照死死盯住了他，手中茶杯落在桌上的同时，一封书信就被他掏了出来。
  “成国公可要看看？”
  “这封书信？”
  自从他让牟斌向北京传信讨要虎符之后，随着虎符而来的还有两封朱祐樘的亲笔书信。
  一封用了个印，另外一封用的玉玺。
  而在看到这两封信之后，朱厚照也才彻底了解了朱祐樘的身子此刻已经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近乎油尽灯枯！
  他现在还能撑着的原因，就只有那些丹丸。
  这也是朱祐樘第一次给他坦白一切。
  至于为何支持朱厚照的想法……有父爱，也有期望。
  他知道大明难救，他也花了这么长时间去努力，可事情一直以来都只是维持在了烈火着锦这个阶段。
  就连所谓的盛世，也是只活在了朝臣口中的盛世。
  有锦衣卫作眼，朱祐樘又怎能不知道那个真正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而且，他知道朱厚照想做的事情，他绝对拦不住。
  与其这样，还不如期待一下朱厚照能做到最好。
  既然如此，还拦什么？
  所以才有了这两封书信。
  其中一封就是给的朱厚照，另一封给的，就是就是泱泱天下人之口。
  为了让朱厚照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去做他想做的。
  朱辅眼睛微眯，而后就直接伸手拿过了那封书信，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个大红色的印。
  其次才是朱祐樘亲笔所写的内容。
  因为身份，他也知道朱祐樘写出来的字究竟是怎样的。
  所以只一眼，朱辅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朱厚照调兵，是有朱祐樘背书的！
  随着书信到了末尾，他就沉默了下来。
  “成国公？可能调兵？”
  朱辅缓缓开口：“能！”
  朱祐樘的信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若是说不能调兵，那才是造反！
  尤其是当朱厚照已经把虎符拿在面前的时候。
  “孤能信你？”
  朱辅轻叹一声，直接就把他始终贴身所藏的另一半虎符拿了出来。
  “殿下，这是南京中军都督府的那一半虎符。”
  “殿下不需要信我，信它足矣……”
  朱厚照目光在其上停留半晌，而后就笑了出来。
  “叔父觉得我年幼否？”
  “不！”朱辅很认真地盯着他：“甘罗八岁为相，尚且没有人说其年幼。”
  “殿下已经不是年幼了！”
  就这等心性，怎么算得了年幼？
  就是不少成年人也没有这种心性吧！
  若是这都算年幼，那其他人呢？还在娘胎？
  朱厚照听到之后轻声而笑。
  足足半晌，他才把那南京中军都督府的虎符重新推到了朱辅面前。
  “孤，信成国公！”
  “父皇也信成国公！”
  “我相信，大明的百姓，也会信成国公！”
  这话一出口，朱辅刚伸到虎符上的手就是一阵颤抖。
  他第一次觉得这虎符……很重！
  “唉……”
  “臣谢殿下！”
  而后手掌落下，抓起虎符。
  “殿下打算怎么做？”
  “三天时间，锦衣卫就能把应天府朝廷所有官吏的罪证整理结束。”
  “三天之内，所有消息封锁，三天后调兵封锁应天，孤会带着人，将那些涉案官吏一一逮捕。”
  “成国公只需要稳定大局。”
  “稳定大局么……”朱辅很是无奈的点头：“还有一件事，臣想问殿下，这件事，殿下打算多久了？”
  朱厚照眉头微挑。
  “没多久，叔父可信？”
  “信！”
  朱辅极为无奈的声音落下之后，朱厚照就再度开口。
  “本来我是没打算用这么激烈手段的。”
  “撑死了给他们一个教训，可是啊……不识好歹的人太多，所以，还不如将他们全部清理掉！”
  朱辅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殿下可想好了将官吏全部处理掉，谁来管百姓？”
  一阵沉默之后，朱厚照的手就指向了他。
  “这就要看叔父你能给我多少兵了！”
  应天府的官，本来就没有管事的，撑死了每年汇总一下，算算江南各省的税赋。
  其次就是配合北京朝廷推行政务。
  所以那些被调到南京的官一般都算是闲赋在家了。
  而这么点事，就算征调一些精通算数的人都能做。
  所以这群家伙都弄死了也不能算误事。
  至于管理，回头先调一批当兵的，把章程给立下来，让他们看着执行就好了。
  军管制度还少吗？
  上有曹魏的军屯，下有后世……咳咳……大毛
  反正就是有时候军管对于一地来说绝对要比这样闲散更好。
  这年头当兵的，虽然大多都是纯纯的兵匪，但遇上规矩了，那绝对是能一丝不苟去执行的。
  毕竟他们也不傻，知道什么叫做军法！
  就是到时候要可怜一下应天府中那些不老实的闲汉了。
  至于普通人？
  这种制度之下，对于普通人可要友好太多了。
  就像当兵，内部的公平可是很重要的，一旦内部都不能维持公平，那绝对会激起军队哗变。
  “什么意思？”
  朱辅有些疑惑。
  这跟兵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就是到时候我打算让中军暂时接管应天府，至于接管的章程，我会拿出来。”
  “叔父只需要按着那个去执行即可。”
  “把应天府的百姓当作中军的预备役，不听军法的，就用那套章程中的处理办法来处理。”
  ……
  朱厚照越说，朱辅看向他的面色就越发奇怪。
  他现在真的是极为好奇朱厚照脑子里到底存了些什么东西。
  竟然这种天马行空又能够实施落地的办法都有……
  他也不傻，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通。
  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
  只不过朱厚照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对比之下就要好了很多。
  虽然也是军队管理百姓，但百姓却不是军队。
  两重标准，松的管百姓，紧的管军队。
  这样正好形成了一个闭环，不至于让那些兵匪中的老油子借题发挥去剥削百姓。
  这样就避免了民变的可能。
  当然，至于那些闲汉二流子的不满，那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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