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是三权鼎立

  虽然未曾熬夜，但朱厚照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所积累的疲累也是被一扫而空。
  等刘瑾将王守仁找来的时候，他则是正就着咸菜在吃粥。
  “殿下……”
  “嗯？伯安你来了？这么快？”
  再度吞下慢慢一口白粥，朱厚照就伸手往旁边凳子上一指：“坐！等我吃完这粥咱们再聊！”
  王守仁也不扭捏，当即就坐到了一旁。
  随即朱厚照就直接把那一小碟咸菜倒进粥里开始往嘴里灌。
  很快，盆溜碗净,他也随之长舒了一口气。
  “呼……娘的……太久没有吃这么素净了，这猛地来一回味道还不错。”
  目光转向王守仁，打量了一番之后轻轻点头。
  “伯安你见血了？”
  虽然当面，王守仁看着与以往没有太多不同，但双腿却是明显岔开了不少，坐在凳子上看着比以前确实更精神了些。
  王守仁直接点头道：“对！亲手杀了几个贼匪，见了点血。”
  闻言朱厚照就给他树起了大拇指。
  “不错！本来我以为你会先合成国公慢慢练兵，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去面对贼匪了，伤亡如何？大不大？”
  “阵亡的话，倒是没有出现，但受了伤的却也不少，直到现在，还有三个在床上躺着，小腿骨折了，估计没有百来天是下不了床的。”
  说起这个，王守仁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这年头，读书人还是有点血性的。
  没上战场之前，一个个耻于握刀，可等真见了红，明白不拼命就是死了之后，一个个又跟疯了一样去冲阵……
  虽然打乱了原有的布阵，可确实没有一个人是孬种。
  身子骨虽然不如军中那群杀才，但从那之后，也没有一个士卒看不起了。
  就连现在的朱辅，也是经常拿这些士子去打压……不对！激励原本中军的那些士卒。
  这就导致了区区近两个月的时间，应天府所属的所有军队，全部都完成了改头换面。
  原本还颇为懒散的人,现在精神头都齐刷刷被提上来了。
  当然，过后那些士子们也都被他按照现有军法罚了。
  但这次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多说什么，反倒是憋着一股子劲，看那样子，应该是打算真正当一群军中的楷模了。
  “哦？这么惨？我怎么看你这么开心呢？”
  朱厚照也是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当即王守仁就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那群士子中和军中的所有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随着听完，朱厚照也是会心笑了。
  看来参谋的设立确实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群读过书的，真正上战场打开了，确实一个比一个要狠。
  不过仅仅这样的话，那还不够。
  单纯战斗的意志，只能撑得了一时。
  如果想让他们一支拥有昂扬的战斗意志，那就得给他们注入内核，一种以自身为构架的内核。
  张载那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很不错了。
  再给其中嵌入一点更为实在的东西，比如……天下为公，公即天下。
  “挺好,这样还算不错。”
  “如果真是这样，伯安，你那边就要再快些了，把第二步要做的东西先给拿出来，慢慢让他们学，就按照和士卒那同一套的宣传体系，过几日，我会把专属于这些士子的思想教育教材整理出来，然后再去替换，让他们明白，他们和百姓、和士卒是站在同一层次的，但那些百姓、士卒却需要他们去引导，让他们知道他们自身很重要，肩头扛的担子，很重！”
  “堪比天下之重的那种。”
  王守仁自然明白，所以也只是点头。
  至于那些教材，他虽然隐隐能猜到大致如何，但确切的还是得朱厚照拿出来，他才能去深入确定范围之类得东西。
  “还有，我打算弄一部新的律法出来，专用于军中的，日后整个大明上下所有军营，只有这一部的律法。”
  “至于现在的话，则暂时就是于中军施行……”
  他一点都没提现在他已经拿到节制江南七省的圣旨以及虎符了。
  这两样东西，暂时不能放出来，就算再亲近的也是一样。
  不会走漏消息那还好，万一要是走漏了消息，那几乎铁定是要激起整个大明反应的。
  甚至可能让处于江南七省的所有官吏都炸锅，其次在他们的支持下江南七省的那些藩王也有很大可能起兵。
  虽然也有可能这些不会发生，但他赌不起！
  万一一乱，那整个大明都得乱。
  到时候仅手握一地的军政权力，在面对那些藩王的时候绝对会出现很大不足。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只有先静静发展，等到时机成熟，直接拿下江南七省，就算拿不下江南七省，最少也得拿下四到五省。
  而这四五个省之中必须有江浙、南京三地。
  只因为这三地都是大面积的产粮区，产粮区只要不被破坏，那一切无忧。
  到时候大势在我，那些各地藩王就算想要起兵，单纯靠拖，朱厚照也能轻松拖死那群野心家。
  当然，或许也并不需要拖。
  到那时候，军队战斗力起来了，直接一军突袭，以那些藩王手下军队的战斗力，撑死了一两个月，他们就能直接跪。
  为了自身而战和为了一些野心家而战，军队战斗力绝对是两个维度的。
  而且更不用说王守仁已经步上立功这条路了。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从军，他就是这种的。
  就算是他达不到二凤那种程度，估计也能玩卫青那种。
  所以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内政上。
  治民、理民、经济、粮农。
  也就只有这四个方向了。
  唯一可惜的是，目前朱厚照的麾下，还确实没有最擅长这一类的人才。
  仅有的一个张仑，他所擅长的，也只是基础建设。
  别的方向暂时还看不出来。
  “专属于军中的律法？”
  “对！也可以说是治军的基础标准，现有的军法，不仅仅是太过粗糙，而且对于一军之长的依赖性太强，这就导致了军队原属的那个主将被调离后，军队战斗会出现两个阶段的下滑。”
  说着朱厚照就竖起了两根手指：“其一，急速期，士卒们需要适应新一任的主将，在这个阶段，军中的混乱程度堪称一最。”
  “其二，就是缓慢下行期，这个阶段主要是因为士卒们无法很好地适应主将，所以军队战斗力就会再度开始下滑。”
  “我想弄出来这一套专属军中律法的原因，就是为了去替代主将的个人特性，让士卒们可以避开因为换将而导致的不适……以及……”
  “斩断日后可能会出现的军队个人私兵化。”
  说完，他的目光就紧紧盯住了王守仁。
  “伯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王守仁轻轻点头。
  其实也就是杜绝武将割据势力的出现！
  略微沉思了一阵之后，他才再度轻轻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有几个点就需要注意了。”
  “首先就是奖惩，如何立功、立功如何奖励，如何去计算功勋，军功授爵绝对不能再度启用，这种东西能够提升军伍战力，但却也有着相当量的弊端，得从人的角度去考虑，而非自野兽的角度去。”
  “其次就是兵种的划分，以及划分出来兵种的作战方式，这些稍有不慎就有很大可能会让一个原本的精锐军全部废掉，必须谨慎，不能太过死板。”
  “然后一个，就是主将的个人素质，必须让他们能够去适应一军，而非让一军去适应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去将主将的影响从军中剥去更多。”
  难度不小！
  如果要划分兵种的话，那多兵种协同作战的模式也就必须再进一步深化了，而非现在这种单纯的步、骑的大划分。
  而是将所有步兵、骑兵中的小类全部提出来作为一个单独的特殊兵种去培育。
  这种的，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开历史倒车。
  但如果协同作战的模式完成了有效深化的话，那就不会再是开历史倒车了。
  秦汉那种单纯的协同作战并不可取。
  而且不止作战方式，还有各种兵法也必须去进一步深化。
  这都是大型工程了。
  其余两点，对比之下就小了许多。
  奖惩制度可以去抄后世那种，抄到手之后再根据现有军队特色去优化。
  至于主将的个人素质……
  军事讲堂、战争模拟、实战演习之类的都可以拿起来了。
  然后再强制他们去学习，入岗前再进行一次考核，如果考核未曾达到基础值，那就不予授军。
  这样也能更快筛掉一群本来就是渣渣废物的主将。
  算是从另一个方向削弱战争失败的可能了。
  毕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一直适用。
  至于说什么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选择，就算再傻的人也清楚二者之间该如何取舍。
  毕竟大多数将领，期上限也就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那个上限。
  至于那种千年难遇的将领，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但遇到那种将领的几率实在太小。
  于朱厚照而言，与其期待遇到那种将领，还不如好好将军队的下限提升起来，只要这下限提升到了足以轻松碾压敌方的时候，只要将领个人素质能够达到基础值，那一场战争打起来就很轻松了。
  “嗯……伯安，这三点我会好好考虑的……”
  “在此之前，我打算向全军募集这部律法的细则，然后再去挑选精修，你看这样如何？”
  两人都是直接选择了忽略朱辅。
  毕竟真要说过来的话，朱辅也是军中宿将。
  这个东西也是针对他的。
  短时间内，或许他不会反应过来，可若是有什么幕僚之类的家伙给他提醒呢？
  先做事，木未成舟的时候他有能力阻止。
  可若是木已成舟，那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像文官，不动他们的固有利益，他们也乐得看热闹，可若是察觉到了一件事有可能会动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的反应绝对比杀猪更甚。
  武将其实也一样。
  这年头流行的是家国天下。
  没有几个人会把天下、国二者放到家前面。
  这就是人心。
  “细则？这么说已经有枝干了么？”
  王守仁颇有些意外。
  难不成朱厚照很早就在打量着这件事情了？不是最近才想到的？
  朱厚照微微摇头。
  “只是大致有了一个提纲，具体的枝干我还没完善好。”
  一部律法涉及到的方面很多，尤其是国家的律法。
  好在现在所做的这一部仅仅只是军中用的，相对而言要简单上许多。
  可即便如此，想要做好枝干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是做好了一个提纲么？”
  王守仁沉吟了一阵，而后抬头：“殿下，可否一观？”
  朱厚照应声从怀里将做好的提纲拿出来，而后就递了过去。
  王守仁接过，然后就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篇提纲，朱厚照全部都是用了白话来写，而且已经足够通俗了。
  所以王守仁看的很快。
  他在看完之后就闭眼思索了起来。
  足足半晌才再度睁眼：“如果按照这提纲来的话，殿下是要在军中设立一个执法的部门？”
  “专门用来处理这方面的事情？”
  “对！”朱厚照重重点头：“不仅仅是执法，还要设立一个监察部门。”
  “二者一个负责处理违反军法的事情，另外一个负责处理军中的军功考察、核实、授奖等之类的杂务。”
  三足鼎立么……
  王守仁听完就再度沉默了下来。
  按照朱厚照所言，这两个部门就是处于互相监督的状态。
  因为军法所囊括的，包括了军中的所有人。
  而监察部门也一样，只是二者所负责的大方向有所不同而已。
  职能重叠了，但是又没有完全重叠。
  就像是东厂、锦衣卫的关系，但又不完全是东厂、锦衣卫那种单向监督。
  “妙啊！”
  职能的重叠代表的就是双方始终不可能和平相处。
  而二者的争端又影响不到中间军队作战部分的战斗力，没有将之脱下水，三者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只要没有更多外力介入，那这种三足鼎立的状态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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