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反客为主

张念一和陈文佳带来的消息一扫笼罩在黄宗羲头上的阴霾，老头子激动的在书房前转了好几圈，这才语无伦次地说道：“老夫要去广州，明天就去，百药你去通知你两个弟弟，咱们明天一早就走，老夫要去见马帅，老夫要去见大明永王殿下，文佳……你们随不随老夫同去？”
“恩师，非是我等不愿去，这浙东至广州万山阻隔，其间还有无数清军，我等兵马不过数千，武器粮秣都不够支用，如何能去得了广州？”
陈文佳傻眼了，如今福建、江西、浙江都在清军控制之下，义军的战斗力又甚为不堪，若不是有山川之利，恐怕连清军的巡防兵都打不过，现在去广州不是送死吗？
黄宗羲怒道：“你们能下山打探消息，老夫如何不能去广州？你那边还有没有度牒，大不了老夫装成游方的道士自个儿去。”
黄百药劝道：“父亲，儿记得您和清廷浙江布政使陈秉文有些交情，何不请他为咱们开个路引，有他的手令，沿途清军谁敢阻拦。”
“……也罢……陈秉文那奸贼求老夫的字，求了好几次了，老夫因不齿他为虎作伥，甘心当鞑子的走狗，一直没有答应他，为了去广州，老夫也只能豁出面皮了，你明日就拿着我的诗帖去杭州。”
陈秉文不是旗人，而是姑苏吴江人，顺治十八年进士，康熙十三年调任浙江布政使，为人素来附庸风雅，自到浙江任上后，对黄宗羲是刻意结交，当年黄宗羲因勾连义军之事下狱，也是他从中斡旋，但黄宗羲却认为此人甘心替鞑子朝廷效命，对他若即若离，现在为了去广州朝见永王殿下，黄宗羲也豁出去了。
黄百药见老爹听了他的劝，心下一松，连忙应道：“爹，您尽管宽心，孩儿明天就去杭州，怎么说都要给您把路引办下来。”
尽管夜已经深了，但黄宗羲的精神却亢奋的紧，丝毫没有招呼众人睡觉的意思，见儿子承诺他能弄来路引，又感叹道：“好，好，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我大明皇子出现在中华大地，老夫就是死了也甘心啊……甘心啊！文佳你回山后，一定要整军经武，老夫此去，必要劝马帅行师北伐，届时马帅大军在外，尔等攻于内，必能一扫江南膻腥。”
年逾七旬的黄宗羲因为广州光复、永王归国的消息激动的一宿没睡，远在杭州的闽浙总督赵国祚同样是枕席难安，原因就是他的管家赵福今天在总督府门前收到了一份书信，书信的署名则是令恐惧万分的王士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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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元、原是王，老夫怎么这么蠢，竟然将前明崇祯皇帝的皇子送给了马逆，现在人家终于找上门来了，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左世永人是你送过去的，你来告诉本官，广州来人见还是不见？”
将赵福送来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七八遍后，赵总督终于颓然地瘫坐在了书房的太师椅上，脸上一片死灰。
去年年初，自儿子赵登龙和左世永将王士元就是前明永王的消息带回杭州后，赵总督就知道自己被马仲英那个乱臣贼子算计了，而且是能令他万劫不复的算计。
勾结马逆，为其寻得前明崇祯四皇子，就凭这一条，就能令他赵家家破人亡，而且很可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从那一天以后，赵总督每天都活在恶梦之中，每天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知道有没有不明身份的人找到他的门前。
好在这近一年来，那天杀的马仲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再也没有派人过来，相反，朝廷大军也不出意外地攻入了两广。
那刻，赵总督是多么希望彰泰能毕其功于一役，阵斩马逆，好替他除掉这个隐患，可随着两广战事的展开，琼州军竟越打越强。
现在，那个击败了平度、击败了桑格、全成忠、莽依图、击败了彰泰，甚至拿下了广州的马逆终于对他伸出了魔爪，一想到当日那个前来联络的陈德，总督大人的心就越发的颤抖。
“总督大人，咱们还又选择的余地吗？”
左世永也是一脸死灰，他是真的恨，他恨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自请去广东换人，他更恨那个把他逼上悬崖的马仲英，但是这信使他却不得不见，因为他不想左家全家老小被推上菜市口，他不想自己的妻子、女儿被发配到宁古塔，成为那些披甲人蹂躏的对象。
诚如左世永所说，赵家和左家一样除了认命，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言，赵国祚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才吩咐在一旁听令的赵福道：“你去把人请进了吧，注意点，别被外人看见。”
“嗻……！”
赵福也苦着一张脸，因为王士元就是他从余姚带回杭州的，再说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赵家的包衣，主家若是遭了难，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因此在赵国祚下令后就是麻熘地出了总督衙门。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琼州军内卫副统领陈德，用王士元的名义对赵府传信，陈德的用意就是要提醒一下赵国祚、左世永和赵登龙等人要认清事实，不要心存幻想，指望着琼州军能放过他们。
这一趟进闽浙总督府，陈德已经不需要像上一次那样化妆城戏子潜进来了，他是大摇大摆地走正门进的总督府，而赵府的管家则如同一个哈巴狗一样，跟在他后面极尽谄媚之能事。
依旧还是上次商议交换人质的书房，不过这次赵国祚再也没有了上次高高在上的模样，反而带着左世永和赵登龙恭恭敬敬地在书房外侯着。
“赵总督不必多礼，登龙兄和本将当初做过同僚，左兄也算是老相识了，还是进书房叙话吧！”
陈德反客为主，直将总督衙门当成自己的家一样，赵国祚等人虽然恨得紧咬牙关，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将陈德请进了书房。
赵国祚毕竟是老江湖了，待诸人坐定后，就一口咬定当日他送到琼州的人是王士元，他道：“陈将军，本督既然已经将王士元送至琼州，贵我两方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了吧，您此次来杭州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