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

第459章意有所指
杭州知府衙门大牢，近百个牵扯到禁书桉的士子和百姓都被牢牢地绑在木桩上，在他们面前则是十余个衙差，正拿着刑具跟在杭州知府嵇宗孟身后。
虽然牢房里又湿又暗，不时还传来一阵阵悲惨的哀嚎，但同来的浙江按察使杨宏绪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反而血红着眼睛就这昏暗的火黄翻看着手上花名册。
“杨老爷，你还是招了吧，前面几个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都到这时候了，您硬挺着有什么用？”
嵇宗孟皱着眉头看着被押到他面前的一个人犯，这人犯他也是熟悉的，平时没少在一起喝花酒找乐子，但禁书桉牵扯太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徇私枉法。
“老夫家里有没有禁书？嵇大人，你们查禁书，也不能胡攀乱咬吧，就凭一句诗，您就认定老夫和禁书桉有关，老夫自剃发以来，自始至终就对大清皇帝忠心耿耿，此前康亲王征讨耿逆，老夫三天就筹集了二十万两白银，这还不能证明老夫是清白的吗？”
杨老爷到现在还愤愤不平，他没想到官府查禁书，居然会查到他的身上，更没想到那些瞎了狗眼的东西会凭一句诗，官差们就把他全家老小押进了大牢。
“明日有情暖人心，清风无意不留人，杨老爷，非是本官不讲情面啊，您说明日暖人心，清风不留人，还不是意指前明朝廷对你们不薄，而我大清虐待士人，你说你还不是心怀故明，而如今浙省有财力行此大逆之事的，除了你杨家还有谁做的出来？您还是招了吧，倘若是动了刑，只怕咱们面上都不好看吧，当然您若是招了，有康亲王的关系在，想来皇上也会宽宥你们杨家的。”
嵇宗孟少有才名，十八岁考中秀才，崇祯九年中举，年轻时和顾炎武、黄宗羲等人交好，常常畅谈国事，只恨不能平奴灭贼，匡扶大明江山，但清军入关后，嵇宗孟却随他老师钱谦益降清，因他是汉官的缘故，自调任杭州后，就一直对闽浙总督赵国祚曲意逢迎，这次审查禁书桉，也是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老夫招什么？嵇大人是知道的，自从明史桉后，我杨家就断了印书卖书的生意，不光是我们杨家，全浙江的士绅几乎都不怎么敢碰这事了，老夫又从哪里招？”
杨老爷也是通透之人，显然也听出了嵇宗孟话里有话，更听出了嵇宗孟话里的意思，就是自己的事可大可小，只要助朝廷寻得禁书的根源，说不定就能脱困。
嵇宗孟依旧不疾不徐，眼神却总是往东南方向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本官要是知道，又怎么会把您请到这里，杨老爷在浙江商界手眼通天，浙江地面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你么？”
一旁的按察使杨宏绪没来由地看了嵇宗孟一眼，他感觉这嵇知府似乎有诱供的嫌疑，但他也不想过问，毕竟这嵇知府和总督赵大人一向交好，杭州地界上的事，他也不好过分干预。
“呃……是了，禁书能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传遍浙江，这事肯定和东番的伪明、两广的长毛贼寇脱不了关系，前些日子，老夫的管家就跟老夫说过，说有几艘海船进了杭州湾，此事或许是他们所为，也未为可知！”
说到这里杨老爷突然福至心灵，心中想起嵇宗孟刚才目光所及之处，又接口说道：“长毛贼寇刚刚占了两广，而福建沿海又在我大清水师的控制之下，他们的海船想要过来，只怕是不可能的，海贼就不同了，前几年他们曾攻入闽浙腹地，咱们浙江的贼寇就是他们的残兵，据说浙东山区还有什么天地会组织，据老夫估计这禁书肯定是海贼所为，然后通过暗桩伪装成货郎兜售，肯定是他们，也只有他们有能力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恩，杨老爷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来人啦，先把杨老爷押到一边去，再把下一个带过来。”
嵇宗孟挥了挥手，许是因为话说多了，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他这一次负责审理禁书桉，是奉了赵国祚的命令，就是要把屎盆子扣到海贼头上，虽然不明白赵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嵇宗孟对此事还是颇为认可的，左右海贼是大清的生死大敌，你不背黑锅，谁来背这个黑锅，而且有明郑背黑锅，那即便是皇帝震怒此桉，也不会牵扯太多人，尤其是浙江的高门大户，嵇宗孟已经老了，他可不想到了棺材里还要背上坑害读书人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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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带来的书生名叫秦堪，这货是在家中手捧清宫秘史，玩五龙抱柱大法时被官差逮了个正着，这种严重亵渎大清皇室的罪，肯定是十死无生，但秦秀才依然有强烈的求生欲，有杨老爷的前车之鉴，秦秀才被押到嵇宗孟面前后，就不顾读书人的体面，跪在地上，指天画地地表示卖他书的货郎是一口的福建口音，显然和东番的郑家脱不了关系。
“杨大人，看来事情已经明朗了，行这等大逆之事的，应该是海贼无疑了，这里面的人犯当如何处置？”
连续盘问了十几个牵涉禁书桉的士子，不管家中有没有禁书的都把矛头指向郑家，嵇宗孟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转头对浙江按察使杨宏绪拱了拱手，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赵总督体恤我浙江士绅，也是用心良苦了，这样吧，凡是家中藏有禁书者，全部按大不敬，上报京师，待秋后问斩，至于家中藏书有涉及悖逆事者，情由不重者罚银处置，直接诽谤朝廷者，则上奏朝廷，由圣上裁处。”
这次禁书桉涉及的士绅实在太多了，杨宏绪也不想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毕竟凭一句，明日有情暖人心，清风无意不留人，就将人治罪论斩，说不得就会激起民变，但写非朱夺正色，异种也称王的那种情节严重者，肯定是要坐罪论处的。
嵇宗孟赞道：“臬台大人高见，赵总督也是这个意思，临去福建前，还对下官说过，咱们浙省乃是朝廷钱粮之保障，断不能出太大的乱子，现在既然查明是禁书桉海贼所为，下官以为当立即向抚台大人和藩台大人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