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卷末·越来越纷乱的世界
宇宙魔方散发着幽蓝色的清光，铺满了空旷的地下空间，令人仿佛置身于静谧幽深的水下世界。
几台充满阿斯加德奢华风格的仪器围绕着魔方，不断采集射线数据。仪器旁，是已经掀开兜帽但并未露出真容的向前。
所谓“向阿斯加德交涉洛基入侵地球”这种鬼话，当然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向前的第一次星际旅行可不是为了无聊的外交扯皮，而是有着更实际的目标——研究宇宙魔方。
他一直想弄清楚，宇宙魔方当年那一次爆发，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把一个人的免疫系统彻底清零？
向前能够想到，这里面或许并不只是魔方射线一个因素，还包括了当时的气温、海水、船体金属、气体等多重变量；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肯定还是在魔方身上。
光线渐渐黯淡，最终消失，魔方恢复了平静。又一次激发过程至此结束。向前看着采集到的数据，眉头微蹙。
依然没有异常，哪怕用上了阿斯加德提供的、超出地球现有科技的检测仪器，依然没有检测到射线里存在的任何异常。各种辐射相关数据并未超出地球科技已知的范畴。
这意味着试验再一次徒劳无功。
向前正准备再次激发魔方的时候，地下空间的入口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嚷嚷着：“嘿，法师，你今天在这儿呆得够久了；勇士们和美女们都在等你。”
看着大摇大摆闯进来的托尔，向前有些厌烦地说道：“昨天我打倒了十六个，怎么还有人挑战吗？”
“今天来了三十二个！阿斯加德的勇士无所畏惧。”托尔哈哈大笑，似乎并不为几天来的连续失败沮丧，反而为源源不断出现的勇士而感到自豪。
“我觉得你们并不是无所畏惧，纯粹是无所事事。”向前吐槽。
这些天下来，托尔已经习惯了卡玛泰姬法师无处不在的吐槽，对此类话语一概无视；他绕着仪器走了一圈，这里碰碰，那里按按，让向前不得不抢在他前头关闭所有按键，避免试验数据遭遇“一键清空”。
按了几下没反应，托尔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老喜欢跟这些按钮呆在一块？我从来都搞不清楚这些，就算洛基也从不学这些。你们米德加德人都喜欢这些东西吗？”
“理论我们都懂，只不过技术上无法实现。”向前头也不抬，边整理数据边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设备在地球上还造不出来，但是其中的相关理论我们已经具备了；所以，我们知道该怎么用。”向前说，“另外，能不能搞清楚技术问题，无关乎米德加德人还是阿斯加德人，只关乎一个人的智商。”
那些嘲笑智力的问题对托尔来说完全就是耳旁风，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他洋洋自得地说：“我是个战士，我的双手是用来挥舞妙尔尼尔，而不是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是啊，是啊，你最懂那把锤子，你也就懂个锤子。”这句话向前用的是自己的母语。
“哈？”托尔来回地球的次数不少，但从来没去过东亚，自然更没学过那门古老复杂的语言。
“不用在意。”向前摆摆手，他已经收拾好了试验数据，“走吧，让我去见一见那三十二个勇士，早打完，早收工。我还要回来继续做试验。”
对托尔来说，只要你答应陪他打架，那就是好朋友；他“哈哈”大笑地搂着向前的肩膀往外走：“早点打完，早点喝酒，不要试验！阿斯加德的姑娘们比这些按钮有趣多了。你是个杰出的战士，战士的生命不应该浪费在阴暗的地下室里。”
“哪怕这个地下室是奥丁的宝库，珍藏着九界最珍贵的宝物？”
“勇士可以在战场上夺取更多、更珍贵的宝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淡，肩并肩往外走。
不是向前改了性子，更不是入乡随俗，纯粹是因为打架这个事情已经成了他借用仪器研究宇宙魔方的前提条件。
怎么说呢？奥丁虽然上赶着跟卡玛泰姬结盟，但是神王该有的牌面还得有，九界共主的面子还得给；不能来一个卡玛泰姬的后辈子弟，说借魔方就轻易借了去——哪怕双方早就商量好把事情定下来了。
于是乎，当天在金宫大殿的交涉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神王奥丁要维护自己和阿斯加德的尊严，而向前也要表现出卡玛泰姬的实力，让阿斯加德一众军民人等认可这个盟友的实力。
于是乎，第一天对战托尔获胜之后，向前的名声开始从阿斯加德向九界扩散；越来越多的勇士加入到挑战卡玛泰姬法师的战斗——或者说竞技表演——中来。
是的，对阿斯加德以及深受阿斯加德影响的各世界来说，竞技场上的较量是一出盛大恢弘的演出，人人趋之若鹜。
第二天对战托尔手下的四人众，第三天八个，第四天十六个；到今天就是托尔嘴里的三十二个。
前来挑战的勇士全都输了，但是他们都很开心，唯独胜利者并不开心。能够抚慰花花公子内心烦躁的只有热情奔放的阿斯加德美女们——她们在情场上的豪放丝毫不下于勇士们在竞技场上的豪迈。
这一天随后的时间被托尔言中，虽然挑战的勇士并没有三十二个——大抵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占多数；不过向前的确没有再回到地下宝库里继续他的试验。
早点打完，早点收工，早点召开宴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和阿斯加德美丽的姑娘们共度春宵——胜利者挥洒的汗水极大刺激了观众席上美女们的荷尔蒙。
等向前从一堆粉臂玉腿的纠缠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就发现，有人来找他了。
阿斯加德对卡玛泰姬的来访者给予了极大的优待，安排的住所环境优越，出了卧室就是一个花园式大阳台，居高临下俯瞰大半个阿斯加德城区。连接阳台的回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踱步而来。
“神王陛下。”向前以晚辈的身份先开口致意，“陛下亦有余兴，清晨漫步？”
“神送来黎明，赐予所有人。清晨的阳光最不应该被辜负。”奥丁神色平和，没有平时高踞金宫王座时的威严。
向前一摊手：“作为一个年轻人，对神王的话不敢苟同。”
“是啊，是啊，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老人家不应该强求。”奥丁满不在乎地点点头，目光穿过虚掩的房门，瞥见床上朦胧的香艳画面；“美好的青春同样不应该被辜负。”
向前似笑非笑：“是吗？神王陛下如果想要的话，阿斯加德的臣民不是予取予夺吗？”
“噢，不不不，我已经……不年轻了。”
“是因为不年轻了？”向前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因为弗丽嘉王后呢；原来不是？”
“……”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说“是”？噢，原来你怕老婆！
说“不是”？噢，你真的不怕老婆？
对已婚男人来说，这根本就是送命题；而且是两头堵的送命题。
奥丁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不觉有些郁闷；这小子怎么三言两语就能把天聊死？
所幸，向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他笑着揭过了这一篇：“神王驾临，想必不是为了清晨的阳光，而是有话对我说。”
“嗯，是啊，当然。”奥丁连声说道，只不过被向前一个恶意玩笑先声夺人，神王陛下的气势已然下挫了不少。
向前再次抢先一步说道：“陛下不说我也能猜到，是因为我执着于研究空间宝石，让您感到了危险的苗头，是吗？我能察觉陛下内心的忧虑。”
面对奥丁不似作伪的愕然神色，向前淡然一笑：“与行星吞噬者一战，让我的灵魂与心灵壮大了不少，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奥丁脸上的惊讶神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然；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确信不能再把向前当做一个后生晚辈，而是一个能够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强者。
惟其如此，神王心里更添了几分担忧。
“至尊法师告诉我，你研究空间宝石的目的，是为了追寻自己的过往？”奥丁用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来做开场白。
向前并不讳言：“是啊；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是吗？”
“你应该明白，我所担忧的并不是你的过往，而是你的未来。”奥丁说，“从哪里来和到哪里去，这是必定纠结在一起两个问题。”
向前无声微笑：“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担心的是我和永恒、死亡之间必不可免的冲突；您担心的是由此对阿斯加德造成的影响。”
“是啊，阿斯加德……”奥丁凭栏俯瞰自己的国土，“不论是个人，还是世界，都有自己的命运。这个世界注定将迎来自己的命运。”
“诸神的黄昏吗？”向前问。
奥丁微微颔首：“我曾试图阻止这个可悲的命运降临，但最终才发现，恰恰是我自己促成了诸神黄昏的降临。”
“未来有无限可能，永远不要试图控制未来。这几乎是时间宝石每一任主人的共识。”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在担忧什么。”奥丁转头看着向前，目光灼灼。
“我很明白；但是神王陛下您不明白的是，其实我对命运的走向并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向前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不愿意稀里糊涂迎接命运的考验。”
奥丁恍然，神色略微轻松了一些，他说：“想要看破命运的走向，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向前注意到奥丁的手不经意地抚摸着右眼位置的眼罩，那是神王年轻时为了获取智慧之泉而付出的代价。
“我要付出什么，要看永恒、死亡想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向前平静而又坚定地说，“如果还是现在这样，试图夺走我的自我，那是我所不能容许的。”
“有时候，付出多少代价，不是我们自己能拒绝的。”
“我知道。不过，神王陛下当年求取智慧之泉，巨人对您无所求，所以您只能任人予取予求。而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永恒和死亡都对我有所求，所以，与当年的神王相比，我还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希望你是对的，希望你能够成功。”奥丁眉宇间难掩忧色，“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纷乱。命运的进程加速了。”